十一月二十五日清晨那日,玄界都城城西一座山上,缕缕琴音回荡于层层峰峦与漫天无所依的风雪之间。
一双莹透水润的指尖拈挑复抹之间,那琴音便宛如山水潺潺流淌,那雪花便也落得更欢。这双手的主人正是一红衣女子,只见她身姿纤长袅娜,肤若雪白,面泛梅红,明眸生辉,眉清唇红,原是一佳人无疑。
她双手抚弄着一把黑木银弦琴,唇角携笑,心无旁骛。
竹屋屋檐下有一位鹤发苍颜,身形硬瘦的老者,坐立篾席素垫之上,半合眼眸,神情闲适自得。他面前一案陈放青铜茶铛,其内炭火正旺。又有半盏茶水,汤色黄红,热汽袅袅散开。一只枯瘦之手,握起木盏,抵于枯唇浅呷一口。
忽而,他指尖一动,浑浊的眸子又张开了些,扭头望向雪中梅树下抚琴的红衣女子道:“丰濏,有客人来了。”
红衣女子手未止,笑望向老者,“客人?我的客人还是师父的客人?我认识吗?”
老者抿尽了盏中余下茶汤,道:“我的。你尚未识。”
丰濏起身,“那徒儿去迎迎老前辈。”
老者闻言一笑,“她可不是老前辈,年岁应同你差不多。”
“既是师父的客人想必也有些意思,不知她是何来历?”
“她……”老者再盛一盏茶,“还是你自己去问她吧。”
丰濏颔首,“那徒儿去了。”
“去吧。”
丰濏便向竹门篱外行去。那篱门外是一片高竹翠林,颗颗拔天长,密密铺地生,环绕这一大座幽静浑朴而精雅的竹屋。此地因山势甚高,入冬以来便冰雪覆盖,是以上观,正是一片冰雪葱茏青碧之色。
丰濏出至竹门外,双手一拂,那些堵在门前的翠竹便向两旁让开一条几尺宽的石路来。她遂沿路而去。
丰濏行至山腰处,远见前方森森苍柏尽头,有一青雪衣、银白发之人正往山上行来。她闪身一旁,又再仔细看一回,但见她形容清美,容颜极好,只不知为何披散了一头白发,心道莫不是为情伤白了头?心中一念生起,自己先感伤一回。一时也起了个促狭心思。你看她翩翩一个转身,便化了个俊俏男儿,手中折扇撑开,自己先上下打量一回,不禁捂扇一笑,便向那上山来的女子步去。
这上山来的女子正是前段时间离了云宫,而流荡于此的风媱。
天大地大,她无处可去,也并不急于安身,是以离开了君梵不过是走走停停,看些风土人情,山川河谷,一面想自己往后的活法,一面忍着心中伤痛,不觉然间便往玄界而来。到了玄界这几日,也不打算去见师父,只是见都城仍是一派安详气而放下一颗心,一面暗探宫内情况。知道师父与那妖族公主终是定了婚事,婚期定于年后九月。而师父的姐姐长零,竟然也同一时间同那高奇主君涳渲定了婚事,今年十二月二十二日便将在高奇完婚。
想到自己当初在幽口挣扎求生之时,这天地也不过照常运行,她的离开,原来也影响不了什么。一时自嘲笑了一回,更不打算再回去了似的。
手心之中,那琴伯当初写下的字,一直没有全然消退,隐隐存于掌心。她一日心动了动,想起自己如今真正可以做一闲云野鹤,了无牵挂,然天地之大她无亲无友,唯此老者似同自己还有一丝牵碍,便打算去拜访他一回。
当日他道:“老朽今年会在此过冬,你若有空,便来此地寻我,以此为凭,结界自为你开。”
她今日一路寻访而来,至此山下,果感有一结界环山而设。山上白雪皑皑,浓青稠雾,沉寂深幽。一见,便知是设有各种阵法的。她便以琴伯当日所言,以手中字触那结界,那结界立时打开一道小门,前方草木分开两畔,一条青石铺就的大路也渐次显现,迎她入山。
风媱顺路而行,因不着急,便以脚力上山,顺便给身子生些热气。
这一走,便行到了一片柏树林。
冬季草木凋零衰败,唯有这柏树斗寒傲雪坚毅挺拔,苍翠如旧,教人心敬。
她这边正行着,忽见前方一抹红影朝自己荡来。
风媱只见是一男子,其生的形容十分俊美,自己却并不认识,是以让开一侧。哪知那人也同她相让一侧。她便又去另一侧,那人也只往那一边去。风媱心中甚奇,因道:“公子先请。”
那男子朗声道:“我一堂堂男儿,怎能委屈姑娘?还是姑娘请。”
风媱颔首,便往前行,哪知那男子身子一闪,便让风媱正撞入他怀里,风媱脚下又一滑,身子向后一仰,那人便一俯身、一伸手,揽了她腰身,冲她笑道:“好一个美人,大爷要了!”
风媱飞转身离了他,拍了拍衣裙,淡淡道:“乘我没恼之前,速速离去。”
男子一摇扇,至她身前挑起她下巴,促狭笑道:“大爷若不呢?”
风媱一手夺扇,一脚攻他腹部,“无耻!”
男子因顾身子,手中扇不期为风媱夺了去。
风媱撑开翻看一回,笑道:“这么冷的天,你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