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头出来了,一时半刻睡不着。
她仰看着雕花栋梁,莫名所以地笑叹了一口气。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三个月前,有关雕花案的后妃尽皆被捕,酌情或打入冷宫,或判处死刑,后宫妃嫔一时锐减。
两个月前,淑妃的父亲萧尚书提出后位空虚之说,出乎意料地荐贵妃云氏登临后位,众人附议,贵妃被册封为皇后。
一个月前,皇上颁布了一个空前绝后的后宫规章条例。
其中有一条,只要皇后有一处受损,后妃就要受到相同的待遇,且以十倍加惩。
比如皇后掉了一根头发,她们就要自己揪十根下来。
皇后打一个喷嚏,她们就要吹风或者浸冷水,直到打出十个喷嚏为止。
假如情况严重,还要祸及亲族。
且反抗的人会加以百倍惩处,皇上雷厉风行地处罚过一个人之后,就没人敢再挣扎了。
其实,起先众人也以为这规矩是个摆设,皇上为的是让皇后高兴,不会真的落到实处。
谁知从皇后掉落的第一根头发起,她们的悲歌就奏响了……
佛祖保佑,愿皇后一生平安顺遂,身体健康!
就在后妃安心睡回笼觉的时候,沈香萝和宁子漱在摇光殿门口走了个对脸儿。
她们先是一怔,而后好像探知到了对方的想法,相视一笑。
规规矩矩地给云露请过安之后,说辞也是相同。
云露抬手叫了起,道了句“看茶上座”。
然后莞尔微笑着道,“你们俩什么时候通的窍,还玩起心有灵犀来了。”
比起来,沈香萝要和她更亲近一些,便率先道:“不和娘娘藏话,既然皇上和娘娘都有这个意思,我们也不是不识好歹。
况且如今宫里的情景,想是迟早的事。”
宁子漱比她更为直白。
“一边是富贵荣华,一边是平淡无味,最开始想来人们都会选前者。
但日子过着难受,再富贵也活不下去。”
她抿口茶笑了一笑,“反正臣妾顶不住压力,要是见天儿往下揪几十根头发,迟早成个尼姑子。
还不如抢先一步,至少有个圆满呢。”
云露笑意逐深,这倒是真心实意。
话说的不错,但后宫里真正看清的聪明人少,多还是想争一争。
有人带头退出,那些犹疑的人就会认真考虑另一条道路。
当时皇帝刚出那条规章,真是给了她很大的惊喜和惊吓。
惊喜过后,她就开始考虑后续的影响。
圣上专宠皇后,夫妻琴瑟和鸣,传出去是一段佳话,但对后妃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即便她们对皇上全无感情,为了在后宫生存,也要拼杀出一方天地。
所以规章会砍了她们的手脚,让她们不敢再动手,却不能让她们的野心冷却。
就算没有实质威胁,她也不喜欢后宫有人虎视眈眈。
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们出宫。
像太后那样为了自己,毁掉侄女一生的事她做不出来。
所以只好说通皇帝,让她们隐姓埋名,婚嫁另择,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或许这种仁慈不是她们想要的——
无妨,如果执意要留在宫中,就送她们去皇庵带发修行,正好和章氏作伴。
她再折返回去往心善的道路上狂奔,也做不来全然心慈手软,优柔寡断的人。
“皇上到——”外面小太监尖嗓高喊,“大皇子、二皇子哒——嗷——哦——额——”
后面一连串的滑音,就像是骤然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措手不及。
然后裹的像个球的二皇子,在乳娘的陪伴下步伐不稳地“滚”进殿里,速度倒是不慢,腿再长长一些,可以说是像风一样刮进来。
然后他浓眉一皱,小脸严肃地锁定目标,“啪叽”一下扑进自家母后的怀里。
大皇子和皇帝迈着相同节奏的步子,虽然因为人小腿短,落后在后头,但远处看来,韵律出奇的一致。
说来也奇,明明小的那个看着更结实,但是就是不如大的走得稳当。
“母后。”
大皇子在乳娘的帮助下行了礼,然后在云露腿边站定。
“弟弟……”他指了指二皇子,然后开始“沉吟”。
宁子漱好奇地看着他的模样,似乎像是在……措辞?
措辞完毕,大皇子抬头和母后对视,“壮壮……”他见母后疑惑,还带上肢体语言,小身子前倾用肩膀顶了顶云露的腿。
做客的两位听着糊涂,云露却很快了悟。
“麟儿撞人了?”
联想到刚刚太监鬼一样的传唤,想来是撞到他了……
“没事。
弟弟还小,走不稳路才会撞到人。”
云露笑摸了摸他和麟儿的小脑袋,以为他是担心弟弟受伤。
虽然她觉得这么小的孩子应该想不到这份上。
不过麒儿早慧,麟儿又经常出状况,说不准他将大人的行为看在眼里,已经学会了。
麒儿看着有点失望,奶音拖出一声长“哦”。
然后盯住了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