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笔墨纸砚,从十五那日回来,她便让夏竹摆在这里。
只不过她却一次都没有靠近过。
顾苏落垂眸拂了拂抱在怀里的绒裘,到底是出了内房,跑到花厅绣去了。
临近巳时,彩云收到宫人的消息,忙跑回来禀道:娘娘,东昭太子已经到洪门关了,现在梳妆进宫,时间刚刚好。
洪门关,离京城约有三十里地,是建在城外护城河上的一道关卡,经过洪门关,快的话,一个时辰可抵达城门。
恰巧,顾苏落在彩云回来禀报的那一刻,堪堪把顾言书的绒裘缝好。
她抬眸笑道:还说午时呢,这可差了十万八千里。
夏竹催促了一声:娘娘,您快梳妆吧,万一进宫晚了可不好。
顾苏落把绒裘折叠整齐,装在一个以檀木打造的扁型箱子里,吩咐:彩云,你辛苦一趟,把这个给顾言书送去,另外还有两瓶薄荷油,你也要记得拿过去。
娘娘,这薄荷油有什么用啊?
是给言书醒脑提神用的,你告诉他,会试的时候若觉得精神不佳,便在两边太阳穴处涂上一些,效果显著。
古代春闱要考三场,每场考三天,吃喝拉撒都是在一个小房子里,时间非常的长。
这不仅非常消耗精神与脑力,对身体也是个不小的考验。
万一遇到一个不太友好的考生作为邻居,比如晚上睡觉故意弄出些声响什么的,那将直接影响第二天的考试。
退一万步讲,就算所有考生都非常友好,也保不齐有人睡觉打呼。
这个时候,薄荷油就能发挥它的作用了。
顾苏落这么一说,彩云顿时就明白了,捧上绒裘带上薄荷油,匆匆忙忙的去了顾国公府。
顾国公府这几日气氛低迷,顾苏落给顾言书送去的东西,说不定能让裴氏与顾国公高兴一些。
彩云退下后,夏竹扶着顾苏落进了内房,说道:娘娘,宫中前两日送了一套玄金的宫服过来,奴婢看着可威武了,您可要试试?
萧铭玉穿什么颜色的蟒袍?
大概还是月白色,不过娘娘若是穿玄金,奴婢派人知会王爷一声便可。
宫中送来的宫服基本都是成对的,对夏竹来说,两人进宫,自然是要穿相配的宫服。
若换了其他人家定是没这个烦恼,因为宫中送来新的宫服,旧的基本就不会再穿了。
可是她家娘娘都把宫服收着,等哪天要穿的时候,就会在这许多宫服中挑上一件衬眼的。
萧铭玉就更不用说了,他在边关受过苦日子,本就没有铺张浪费的习惯,所以那些宫中送来的宫服也收藏得好好的,只不过要穿的时候,大多时候是离白替他选。
萧铭玉穿惯了月白,离白肯定是不会擅自给他换衣裳的颜色。
穿月白的就行。顾苏落吐了一句。
夏竹觉得可惜,但到底还是替她换了身月白的宫服。
梳妆台前,夏竹细细的给她点着妆,因为今日接待的是东昭太子,所以这妆容也要画的隆重端庄一些。
整理妆容的时候,顾苏落突然问道:东昭可是第一次派使者来大宁?
在原主的印象中,东昭好像跟大宁的关系不是很好,边疆的小摩小擦不断,这次怎么会突然派东昭太子过来?
夏竹点点头:是啊。
她边整理顾苏落的发髻一边说道:听说东昭太子本该是三月初到的,正巧能赶上上巳节,谁知东昭的队伍竟走得这么快。
从东昭到大宁京城,少说也要走上三个多月,如今才二月二十五,这不就代表他们年前就已经出发了?
本来是在谈论东昭太子的事,可一提三月三上巳,顾苏落的思绪一下就飘远了,后面夏竹说的什么,她已经听不太清。
娘娘?娘娘?夏竹见她发呆,连唤了两声。
顾苏落这才回神,看着铜镜中已经梳好了妆容的自己,片刻,抿了抿朱唇:夏竹,你去让厨房做些桂花糕与枣泥糕备到马车里,我早膳好像没怎么吃饱,一会儿半路上吃一些。
一听顾苏落没吃饱,夏竹立马连连点头:好,奴婢现在就去。
透过铜镜,顾苏落看着夏竹离开,直到内房的门被掩紧,顾苏落才收回目光。
脸上妆容明艳,却掩不下她眉心的那抹愁绪。
良久,她才伸了小手,将藏在抽屉里的花球拿了出来。
花球松软,顾苏落轻抚了两下,想到那日春雪园中,萧铭玉递上花球的一幕,心里起了波澜,眉间愁绪也跟着消散了些。
朱唇微微勾起,却又很快收敛,她起身来到桌前,桌上摆放着的,是笔墨纸砚。
她本想快刀斩乱麻,把心中的思绪一刀两断,但却像被一股毒藤限制了手脚,每次想要落笔,却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
内心这么一挣扎,便过了许多时日。
眼见三月三上巳就要来临,他们从一开始就商量好了要和离,事已至此,他既成全了她,那她也总要把自由还给他才是。
这么想着,顾苏落把花球放到桌上,伸了小手拿起墨条,沾了些水,将香墨研出。
她将脑中的杂念摒除,一鼓作气的拿起笔,饶是已经狠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