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骑在马上穿过了大街,路过了那两处宴请的酒楼,本来蜂拥而至,准备好了要看谢元笑话的人,顿时都傻了眼。
想看谢元的笑话没看成,等着看沈留祯扬眉吐气的人,也没有看成。
一时间,酒楼上人人睁着一双眼睛睁大了嘴巴,看着迎亲的队伍从大街上走过,像是静止了一般。
当然,认得谢元和沈留祯的人,自是能猜出是怎么回事,可是还有那许多的百姓,只知道有人家在迎亲,追着去看,讨个喜庆,结果就发现了一件怪事:
新郎穿着绣花鞋,新娘子有喉结。
一时间成了平城内的一件奇事,争相传唱。
有人说,谢将军本就是个男人模样,有喉结不稀奇。
还有人说,那沈侍中男生女相,生性怪癖就爱穿绣花鞋,甚至颇受皇帝陛下器重,也是因为他的长相。
总之,当年沈侍中和谢将军成亲的事情,在平城被传的沸沸扬扬,五花八门什么样的谣言都有。
这是后话了。
反正当时许多不明真相的人,也感觉不出来这一幕有多惊世骇俗,因为谢元实在是太帅,沈留祯过于好看了。
谁会相信这是女郎骑着马,去接自己的夫君去了呢?
可是知道内情的人,尤其是谢元的父母,当时站在门前看见这一幕的时候……
谢父傻眼了,谢母看着骑在马背上的谢元,再看看坐在车里的沈留祯,也傻眼了。
两个人都是十分注重名声脸面的人,见如此不成体统,又气又急,恨不得上去将谢元教训一顿。
谢父想要教训谢元和沈留祯不懂事,拿婚仪大事开玩笑。谢母则想要教训谢元,这么欺负沈留祯,让他一个做丈夫的如此没脸,简直就没有一点良心。
可是……正因为在乎名声和脸面,所以更不想在众人面前争执出丑。
都已经这个样子了,他们两个要是在大喜的日子,指着他们两个一顿臭骂,闹得不欢而散,那岂不是更让人看了笑话?!
于是,两个人站在大门口,脸色一阵青白变换之后,一边脸上端着不失风度的微笑,一边互相扯了几下袖子,又看了看周围的宾客,然后装作一点也不意外,一切都很正常的样子,等着迎亲的队伍靠近……
嗯,是挺正常的,女儿娶妻,真的挺正常的……
可是宾客们都惊了,如此娶亲,真是亘古没有,闻所未闻。
可是他们也只能震惊罢了,出言指责吗?
一个是汉人在陛下面前的言路——沈留祯。一个是汉人在魏国的脊梁骨——谢元。
即便是他们这些顽固不化的老学究,也不能当着人家的婚仪上闹起来,让人没脸吧?以后都不处了?
几个老大人惶恐地擦了擦眼睛,又看了看彼此,再看看大门口的台阶上,面色如常的谢氏夫妇,越发的煎熬,恨不得立马就离了这场面,回家去……
当谢元到了跟前,翻身下马的时候,沈留祯也从马车上下来。
谢元侧着身子,面带微笑地等着他。等沈留祯走得近了,两个人并肩而行,走到了谢父谢母的跟前,拱手说道:
“爹娘,女儿回来了。”
“老师师母,学生回来了。”
谢父谢母看着这两个孩子这么默契,好像比之世上任何一对夫妻都要般配,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抬了手,说了几个“好”字,就卡住了……
从来没有这么办婚仪的,后头的流程怎么走?
所有的客人也看着这一对沉默了……
一时间异常的安静。
幸而媒婆时刻记得自己的使命,见状高声喊了一句:
“新娘子进门了!跨过火盆人兴旺,夫唱妇随同进退,同辈相惜敬高堂。”
谢元听闻,往后瞧了那媒婆一眼,憋着笑意问沈留祯:
“你跨还是我跨?”
沈留祯笑意盈盈,朝着谢元仪态倜傥的一摊手掌,说道:
“人家不是唱了么,要同进退,咱们一起。”
谢元听闻点了点头,单手一背,另一只手往沈留祯的手掌里头一放,结结实实地握住了。然后两个人便牵着手,迈着同样的步伐,一起迈过了大门的门槛,又一起踏过了火盆,往里头去了。
当时观礼的宾客,不知道因为什么,但是都对这一幕印象深刻。
有的人觉得,这是因为这两个人惊世骇俗,实在是像是两个男人成亲,不成样子所以才会如此。
也有的人,会突然觉得,这好像才是世上夫妻该有的样子,携手前行,平等相待,谁也不是弱者,谁也不是附庸,心内翻涌,不知不觉间便热泪盈眶。
后来的流程皆是如此。
谢元和沈留祯同进同退,并肩而立,一个英姿挺拔,一个温文尔雅,两个人身穿一样花色的白缎银花的婚服,站在一起像是一对璧人。
虽然气质不同,但是行止间却有着同样的洒脱,脸上有着同样幸福温存的微笑,一起在唱和中,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礼成……
留祯和阿元,从幼时墙头相识,互相伤害,再到南北分离,各自为营,到如今终于走到了一起,成了名正言顺的夫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