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上的时候,我还想着,黄大庆可能是在有意编排黄仁海偏激固执的形象。
但是现在眼见为实了,黄大庆虽然外表光鲜,可其实过得应该很憋屈。
周密
也忍不住开口抱怨:“老头听霸道啊,我已经是第二次见到这种搞成乡土风的大别墅了。你爹跟老赖,应该能聊得来。”
黄大庆露出疑惑:“老赖是谁?”
“一个品行不端的烂人,我仇家。”周密撇了撇嘴,没再多做解释。
黄大庆带着我们从‘田埂地头’穿行而过,路上那些在干农活的人,很自然的跟他打招呼。
“大庆啊,你爹身子骨还没好吗?好多天没见他出来溜达了。”
“对啊,仁海叔要是真病的厉害,你赶紧送他去医院啊,天天在家里窝着也不是个事儿。”
“你也不差这俩钱儿,给仁海叔看病的钱可不能省啊。”
黄大庆的脸色很不好看,但还是尽力敷衍了几句。
周密突然上前,对黄大庆道:“你真是个大老板吗?我怎么觉着,这些人对你也不是很尊敬啊?”
黄大庆苦笑了一下:“要是在外头,生意场上那些人,谁见了我不得客客气气的。”
“就是村儿里这些人,仗着我爹给他们撑腰,一个个的恨不得爬到我头上。”
“事实上,我连这些人叫啥都记不清,谁认识谁啊?”
黄大庆一脚踢开了路上的啤酒瓶,继续抱怨:“我都做成这样了,村里那些人还不念我的好呢,我在村儿的名声很差。”
周密惊疑出声:“出钱出力还不讨好,这又是为什么?”
“为什么?”黄大庆冷笑一声:“按照现在时髦的话来说,就是‘仇富’呗。”
“我年前陪我爹回老家看了看,结果到了之后,看见我前些年修路的时候,给我立的碑给砸了。”
“村里的人在背地里骂我,还是那一套词儿,说我有钱了之后不去帮衬他们,说我这种人狼心狗肺之类的。”
周密渐渐起了火气,想要去找那些在干农活的人理论。
黄大庆赶忙拉住了他:“兄弟,你可千万被再去给我惹事了。这些人表面上是我找来干活的,其实一个个凶的很,要不是我专门找了保镖拦着,他们都想往我家里跑。”
我抬头看向别墅主体楼,果然有好几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在站岗。
“你父亲一直都是这个态度吗?”
我开口问了一句,黄大庆重重叹了口气。
“说起来好笑,我爹他这些年,还真是始终如一。”
“就年前回村那件事,他还跟着风骂我呢。要不是我媳妇儿站出来拦着,他差点儿要把我这房子给卖了。”
“说是住这么大的地方,太浪费钱,有这钱能给村儿里所有人盖上小洋楼了。”
黄大庆哭丧着脸:“玛德我自己本本分分做生意,谁也不欠谁的,我凭什么自己努力挣钱去给别人送呢?”
这种家事,即便我再同情黄大庆,也没办法安慰什么。
边说边走,到了别墅楼前,黄大庆还是紧忙着问了问家里的佣人。
“我爹呢?今天吃饭了吗?”
回话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保姆,带着浓厚的地方口音:“吃了吃了,吃了得有一斤!”
黄大庆的脸瞬间黑了下来:“我说的是饭,不是······”
“算了!跟你说不通!”
黄大庆带着我们进去,上了楼梯之后才低声抱怨:“在我家干活的,大部分都是我爹从村儿里找来的,说是给找个营生,一点儿都不专业。”
我没有接茬儿,只是默默的跟在黄大庆后面。
现在,我只想赶紧见到黄仁海,看一看这个刁蛮固执的老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黄大庆一路带着我们到了二楼的一个房间,到了门前先恭恭敬敬的敲门。
“爹,是我,我请了个名医过来给您看看。”
黄大庆喊话之后,过了好几秒钟,房间里才传出一个苍老且虚弱的声音。
“你爹我好得很,没病没灾的,瞎花什么钱?”
黄大庆拧动了门把手,推开房门。
还没进去,我就感受到一股阴冷的气息。
周密急声开口:“死气!这老头快不行了啊!”
我瞪了周密一眼,让他闭嘴!
黄大庆则是身子一僵,我也没办法撒谎,只能对他投以一个歉意的眼神。
“爹啊!”
黄大庆立马就要扑过去,被我一把拉住:“人还没死呢,就是年纪大了,
身体有点儿虚。”
我给周密递了个眼神,他也马上会意,挠着头干笑:“黄总,我刚只是随便说说的,我又不是医生,你还是听我们彭爷的吧。”
黄大庆抹了抹湿红的眼眶,心情是再也好不了了。
我和周密跟着他进去,我先四下扫视了一圈儿。
除了濒死之人才会出现的死气,房间里其实很干净,应该是每天都会打扫的样子。
黄仁海比我想象中还要更为苍老,微眯着眼睛,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稀疏的头发都变成了白色,脸上也长出了大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