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真又一次向观门外右侧的小路走去,自然,这一次他的手中又提了一只刚在观门前打下的山雀。高山无人,齐膝深的荒草埋没了他的双腿,小路两旁的野树恣肆地向天空伸展着自己的枝条,除了安静,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黑貂再一次如约而至,依然是短暂的亲昵,依然是又一次的逗弄和调教。但正在向真要把山雀抛给黑貂的时候,凌空一个身影迅疾闪现,瞬间从半空夺过了山雀,接着那黑影一个轻身落地转过身来,竟然是师傅桃山道人。
桃山道人的突然出现瞬间让向真吓破了胆,忙不迭地跪了下去,四周的荒草旋即埋过了他的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在草棵上面,样子显得有些滑稽。
“徒儿,为师日常所教为道者切不可枉自杀生,今日做何解释?”桃山道人愠怒地责问道。
“师…师傅,徒儿…徒…徒儿只是半道上捡来的雀儿,并不……不曾有过杀…杀生……”向真毫无底气地辩驳道。
“徒儿,为师日常所教为道者切不可欺心诳上,又做何解释?!”桃山道人看着自己手上已然死去但嘴角仍在滴血的山雀,失望而又落寞地再次质问道。
“回…回…回禀师…师傅,这山雀的…的确是徒儿半道捡…捡的。”向真再一次没有底气地辨解道,接着将头更深地垂了下去,同时双眼来回地转动着,极力思索着应对之法。可见在他伪装得可怜兮兮的样子背后仍存有一丝侥幸的心理。
“徒儿,这只黑貂你不是放生了吗?为何又出现在此?”桃山道人已越来越没有勇气再质问下去,但还是不得已问出了这个实质性的问题。
“师…师傅……萌宠小兽,力小身薄,不忍看它丧身山野,所…所以才…才冒险留了下来…师傅,徒儿完全是看它可怜,这才发了善心,有负师训,还请师傅责罚……”向真说完赶紧俯下了身子,整个人跪俯在桃山道人面前。
桃山道人心头一颤,拿着滴血的山雀递于向真面前道:“它虽萌小,却是嗜血之物,以物养物,所弑生灵何止成百上千?!”
“你方才所做,为师皆看在眼里,单那件弹石击鸟,我便容你不得。你…去后崖面壁思过,一个月后,再来见我!”
桃山道人说完,极力让自己忍住了愤怒,这还是往日的那个大徒弟向真?!往日的顺从讨好与今日竟是判若两人,若果真秉性如此,自己这个师傅却是有难脱的不察之责,如果他只是一时迷失了心性,为何刚才杀生时竟然那般自如洒脱,且事后又百般推脱辩解?!
看着徒弟走向后崖的身影,桃山道人那一刻对自己也产生了怀疑和困惑。
等向真走远,桃山道人用掌力推拍了一下那块石头,黑貂受惊窜出石洞往远方逃窜而去,不一会便消失在山林深处,接着桃山道人用一块碎石堵塞住了石洞,这才回了观里。
一个月后的一天,当向真禁闭期已满,桃山道人召集了三位徒弟训话。
“想我同门中人,秉性纯朴,为人良善,从不做落井下石、背后伤人的腌臜事,这也是求道之本、立教之本,为道者惟有心向明月,净如清风,才可悟得天机,修得道缘。凡此过往,为师可既往不咎,但以后若再有出格之事,定当不饶!”
桃山道人说完,环视了下三个徒弟,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向真身上,慌得向真连忙低下了头。
这件事情之后,眼锐的玄一却发现,师傅桃山道人的心绪却差了许多,少了往日的笃定和坚毅,就连头上的白发也陡然增加了许多。倒是师兄向真,老老实实了一段时间,不再暗中使幺蛾子,这也让玄一轻松了许多,观院中终于有了难得的和谐时期。
但我们不得不说的是,一个人骨子里的东西往往是很难改变的,就算有修为和师规的强加约束。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情果然验证了这一切,这件事情不仅直接导致了道院的分崩离析,还导致了向善的最终死去。而这件事情的直接由头,却是一件极其微末的小事。
这一年的夏天,山下西地的富户王百石家的仆人上山来报,说自家的主人王百石去世了,遵照主人的遗愿,特来请道长为主人做一次道场。
王百石的名字,此处的“石”念“dan”,王百石原本不叫王百石,只因他家中颇为富有,早年间别人都在吃糠喝稀的时候,他已家中存粮百石,以他自己的话说,手中有粮,遇事不慌,因此大家便戏称他为王百石,久而久之,真名反而被人忘记了。再到后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