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安跨出院门,去往南山的时候,陆勉之正在迎亲回程的路上。
暖洋洋的春风下,陆勉之胸口戴着大红花,坐在马背上摇头晃脑,脸色苍白如纸。他明知道自己是读书人,受不住骑马时的颠簸,他怎么会答应沈安安,代替沈昭去柳家迎亲呢?
陆勉之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时不时朝围观的村民扔喜钱。远远的,他看到哑男等人簇拥着头戴帷帽的女子往南山方向飞奔,他急忙招来随从,吩咐道:“去打听一下,二当家这是去哪里?”
随从领命而去。迎亲的队伍在鼓乐声中,浩浩荡荡往桃夭居行去。
桃夭居是沈家兄妹的居所,同时作为当家、掌事们每日议事、断案的地方。“桃花寨”三个字就是因为桃夭居后面那片桃林而得名。
陆勉之很喜欢“桃夭居”这个名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他相信沈安安的曾祖母一定不像她那般粗鲁、奸诈、识人不清。
“落轿。”
媒婆尖细的嗓音唤回了陆勉之的思绪。爆竹声中,他由随从搀扶着下马,目光不由自主朝沈安安离开的方向瞟去。
桃夭居内,管家沈忠冲着宾客们作揖行礼:“各位当家、掌事,柳大夫再三叮嘱,大当家身子弱,受不得灰尘浊气,请各位在院中观礼。”他张开双臂,把所有人都驱赶至堂屋外面。
“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孩童们呼喊着,嬉闹着,在院子里奔跑。
陆勉之在媒婆的指引下,牵着新娘朝堂屋走来。
“咳咳咳。”伴随一连串咳嗽,身着喜服的青年男子由丫鬟搀扶着,缓缓走出西次间。
顷刻间,所有人不由自主往前涌,目不转睛盯着沈昭。要不是沈忠拦着,他们已经扑上去询问沈昭,朝廷真的调派大军围剿桃花寨?
沈昭示意搀扶他的丫鬟松手,朝着院中众人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可能因为他太瘦了,喜服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哪怕是艳色也平白生出一股飘逸绝尘的韵味。他的五官和沈安安有七八分相似,但他皮肤苍白,白得近乎透明,令他的神色中多了几分清俊淡雅。
“各位当家的,让一让,让一让!”媒婆尽责地为陆勉之和新娘开道。
宾客们两两对视,默默让开门口的位置,眼神仿佛在说:大当家都能自己走路了,今晚应该能洞房吧?
陆勉之手握红绸,牵着新娘走入堂屋,把新娘交给沈昭。
沈昭接过红绸,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陆勉之对着沈昭拱手行礼,用眼角的余光偷瞄他,心中腹诽: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他们兄妹越来越像了?
媒婆生怕沈昭下一刻就会倒下去,她焦急地大叫:“沈管家,主婚人呢?大小姐呢?不能误了吉时。”
沈昭环顾四周,同样询问沈忠:“忠叔,安安呢?”
沈忠示意陆勉之和媒婆在屋子外面等候,对着沈昭解释:“大小姐交待,她马上就回来。”话毕,他站到司仪的位置,扬声唱礼,“一拜天地。”
沈昭和新娘急忙对着半空行礼。
陆勉之站在门外,眼睛直勾勾盯着沈昭。在宾客们的窃窃私语中,陆勉之的随从挤到他身旁,对着他耳语几句。陆勉之惊呼:“你说什么?”
这声呼喊打断了沈昭的动作。他转头朝陆勉之看去。
沈忠高声重复:“夫妻对拜。”
新娘伸手握了握沈昭的手背。
沈昭回过神,匆匆对着新娘行礼,转身喝问陆勉之:“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声音虚弱无力,却又不怒自威。
陆勉之愤怒地环顾四周,他的目光所到之处,每个人都不自觉地垂下眼睑。
“礼成。”沈忠的声音突兀又绵长。
沈昭上前两步,急切地追问:“陆勉之,安安去了哪里?”
“你问他们——”陆勉之手指院中众人,满面怒容,“这群懦夫,平日里有什么好处,每个人都争先恐后,生怕屈居人后。一旦遇到事情,一个个都是缩头乌龟。”他举步往外跑。
“拦住他!”沈昭才说了三个字,又是一连串的咳嗽。他顾不上陆勉之,转头朝沈忠看去。
沈忠迟疑片刻,低声回禀:“大小姐刚刚得报,唐县令领兵到了南山……”
“为什么不早说?”话音未落,沈昭的身体晃了晃,整个人软软倒地。
“大当家!”沈忠一把抱住沈昭,只见他双目紧闭,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沈忠冲着门外疾呼,“快,快请柳大夫!”
众人被这变故吓了一大跳,眼睁睁看着沈忠抱着沈昭往西次间走去。突然,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大当家”,所有人像潮水一般涌入堂屋,想要追上沈忠瞧个究竟。
“站住!”新娘柳烟青一把扯下红盖头,挡住众人的去路。她不容置疑地说,“阿哥交待过,任何人都不能踏入阿昭的静室。”
她的话音未落,几名仆役打扮的男子一拥而上,把所有人都赶出了堂屋。
院子内,陆勉之被沈忠的手下挡住去路,正和对方大眼瞪小眼。他怒不可遏,奈何沈忠训练的仆役都和沈忠一样,是榆木脑袋,只知道唯命是从。他生气地呵斥对方:“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