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一个男人往下游方向飞奔而去，然后纵身一跃，跳进江水。
被卷进江水的一瞬间，叶夕脑海里一片空白。在水里浮浮沉沉，根本无法控制身体，只能被激流挟裹。
救我！管他谁也好，救救我！她想大喊，可水流不时呛进鼻腔，她根本喊不出来！身上力气迅速流逝，带着求生的最后一丝意志，也随之消散。
罢了……这种要命的江水里怎会有人……
像过了半辈子那般漫长，又像没过多久，她的手臂突然被大力钳住，然后被往上一提。头顿时浮出水面，终于得以大口呼吸。
是谁……
叶夕咳出呛水，抹了把脸，转头一看，顿时僵住。
“阿夕，手伸过来抓紧我。”来人急促说道。
竟是谢玄！他怎会在这里！
他泡在水里，右手紧握山河剑，剑刃深深插进江岸泥石，只剩小半截剑身在外。左手紧紧拽着她。江水奔涌着，冲刷着，要将他们吞噬卷走。他只得咬牙用力，再将剑刃插进泥石一分。
“谢郎……”叶夕忽然想哭，伸手努力怀住他的腰。
她手臂上被钳的力道又重了三分。
“别放手。”谢玄低声说道。
“阿姊！阿姊！”“阿郎！”“郎君当心！”很快，岸上纷杂的脚步涌到他们头顶，无数只手伸了下来。
他们被拉上了岸。
“咳咳咳……”叶夕瘫坐在地，惊魂未定。浑身湿透的她被风一吹，冷得直打哆嗦。叶朝脱下披风紧紧裹住她，转身朝一旁被护卫团团拥住的男人行礼，“多谢义士仗义相救。”方才仓皇间，自己只顾去拉阿姊，也没看这人，幸好另外一帮人把他拉了上来。叶朝顿觉歉意，“来人，把包里的金……”
“不用了，应该的。”那人淡淡说道。
叶朝行礼的姿势一僵，睁大双眼抬头。穿过人群，两人目光相对。
“谢玄！呵。”叶朝面色霎时不悦，他随即转身拉住叶夕的胳膊，“阿姊，我们走！”
谢玄心底“咯噔”一响，她对叶朝的态度没有半分诧异，想必叶朝已经对她说过了。“阿夕！”他往前半步，欲言又止。
叶夕没动，她按住叶朝的手，低声道：“你们在旁等我。我与他有话要说。”
“阿姊！跟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放心，说完我便回来找你。”叶夕轻拍叶朝的手，脱开他的拉扯，转身走到谢玄面前。看着同样浑身湿透，又在强忍咳嗽的他，她的心情真是格外复杂。
“谢郎……”她话音未落，就被拉进一个有力的怀抱。
谢玄埋头圈住她，“差点以为来不及了。”他的怀抱虽然湿漉漉的，却又泛着他独有的辟寒香味，教她心神安宁下来。
半晌，叶夕终于开口道：“谢郎，我们去另一处说话吧。”
两人各自换过干衣，找到树林深处一株大树后并肩坐下。层层树木遮挡，风势减小了许多。他们各自的同伴都分头坐在不远处。尽管叶夕让叶朝放心，他仍极不放心地盯着他俩背后那棵大树。
谢玄心里有许多疑问。方才匆匆一睹，叶朝身边有名女子像是玉婵，那个出身行乐舫又跟着桓济的女子，他便瞬间明白了大概来龙去脉。“叶朝和玉婵他们，从桓熙手里救了你？”
“嗯。”叶夕点头。
“那你……全都知道了？”谢玄小心翼翼又问。今日救叶夕上岸后，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平添许多落寞。叶朝突然出现，应是想带她回秦国。他们一定对她说过些什么，让她远离自己。
“嗯。”叶夕轻轻答道。
两人都心照不宣说的是寿阳。以前她不知道真相时，谢玄怕她知道了恨他。如今她知道了，他忽又莫名松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阿夕……”
“你有你的理由，我明白。”叶夕叹气，“你弃他而去是逼不得已，他恼恨你也情有可原。都过去了，我不想再纠结孰是孰非。”
“那你……怨我吗？”
“我……”叶夕抿唇说道：“我无法说服他不介意，也无法坦然对你说不要紧。”
谢玄心头一揪，“好。”
“谢郎！”叶夕忽然握住他的手，“你尽快赶去南山冶。我一走，只怕桓熙会继续找乡民的麻烦。”
看她手臂露出条条红痕，谢玄眸色倏尔一紧。她一向怕疼的。他轻轻抚过她手臂的伤痕，应道：“好。”
叶夕松了口气。
“那你呢？”谢玄追问：“你与我一起，等到了京口，留在船上等我可好？”
“我……”叶夕避开他的目光，裹紧披风，半晌终于说道：“我去京口只怕又有危险，我在这里等你吧，阿朝他们会保护我。”
谢玄犹豫了瞬息，终是应承下来，“好。”
“谢郎。”叶夕捏紧他的手，却不看他，只偏头枕在蜷起的膝盖上，“我有许多东西还留在南山冶，夜雪，还有不语剑，都没来得及带走。你过去时，记得帮我收好。”
“我把它们都带上。等我安置好南山乡民，你就随我回建康吧？”谢玄牵着她，问得温柔。
“嗯。”叶夕含混应了一声，“听船工说这风最多持续到晚上，等风一停你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