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汤生的确是个怪人,在满清时期,他不留辫子,梳着典型的西式头,西装革履,可到了民国了,他却留起了只有筷子粗细的小辫子,还是黑白相间的杂色,身穿的竟然是典型的长衫马褂,那样子显得滑稽好笑,可他自己却是很得意。
辜汤生的才学也是毁誉参半,在当时,北大教授里可是诸多才子和大儒的,如果论起经史子集来,辜汤生还真算不上,他最强悍的就是在外语方面,英语肯定没有问题,德语也能过得去,至于其他的语言,要说精通那是瞎话,可比完全不懂的人肯定高明多了。
那一年,辜汤生与皇甫淳在上海一唔后,尤其是他的靠山张大帅撒手西去了,辜汤生非常识时务的从外务部辞职,受盛宣怀邀请,到上海南洋公学去当“监督”,这其实就是个只拿钱不干活的职位,可是好景不长,盛宣怀的瞎折腾,把满清给弄没了,辜汤生的“公职”也随着辛亥首义而没有了。
辜汤生的饭辙就没了,而这老小子平日里有喜好奢靡,没有了进项,怎么活啊?于是,老小子开始耍笔杆子了,汉学水平不行,不影响他用粗糙的英文写东西啊,从民国初年开始,老小子在各种场合用英语发表演讲,写文章,到了民国三年,将一些演讲稿集约成册,最后在英文报纸上逐步发表,换点银子嚼果。
辜汤生的文章当时在国内影响不大,可在西方却是引起了轰动,这老小子运用华人的思维模式解读当代许多哲学问题,解读西方人的思维盲点,可以说,他写的就是那个年代的“丑陋的白人”,许多刻薄的描述还真是入木三分。
到了民国四年,辜汤生在西方的书籍出版了,换回了名声,等到蔡元培去北大当校长的时候,就聘请他在大学里担任英国文学教授,这也算是对他的褒奖了。
与其他的校长不同的是,蔡元培可是真材实料的“学贯中西”,首先,蔡元培25岁就是两榜进士,成为翰林院里的庶吉士,二年后成为编修,在推行新学的过程中,他是上海澄衷学堂的首任校长,注意,这可是官办的。1907年后去德国求学,在欧洲苦读了十年才应邀返回北大当校长,没有蔡元培的邀请,辜汤生还真未必就肯前来当英国文学教授呢。
“这里的客人应该都是学校里的老师吧?你与他们都认识,却是不往来,对不对?”皇甫淳与辜汤生找了一个靠窗的地方坐下,然后用英语慢慢说道,“我也是跟着你沾包了,人家看我的眼神也是怪怪的,以为我也是与你一样的人呢。”
“呵呵……”辜汤生一阵怪笑,随即用汉语说道,“管他们作甚?你我相交怕也有十来年了,虽然算不上肝胆相照,可毕竟相互宽容,你才是国人里的真正文士,与你相谈,不仅可以涨学问,还能发现自己诸多的盲点,可你从来不盛气凌人,也不以文人雅士自诩,这还就是那句话,一桶水不晃,半桶水才晃悠!”
这辜汤生可真是个混不吝,周围坐着喝茶吃点心,喝点小酒的人里,有的穿西服,有的穿长衫,可都是学校里的教师啊,他这一竿子可是把一船人都打翻了,弄的皇甫淳对他是挤眉弄眼的,浑身不自在啊。
“你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你说,这么好的靠窗位置咋就没有人坐?你以为是专门留给咱们的吗?”辜汤生干脆拿出了水烟袋,抓出烟丝向烟锅里按,“这里临街靠窗,咱们从里面可以看外面,那外面是不是也可以看里面?”
“这有什么关系?我觉得这里很不错啊,起码敞亮!”皇甫淳笑着说道。
“敞亮?哈哈!要是被某些巡视员看到了,被一些爱写白话文的学生看到了,你觉得这能演绎出什么样的故事?”辜汤生鬼谐的看着周围,然后又对皇甫淳说道,“进来的时候你没注意门口牌子上写的是什么吗?本店茶资一元!”
“那又如何?不过是一种提示罢了,你看那菜牌上的价格,还算公道的,只要精心的选择,在这里吃一顿也不过三五元而已。”
皇甫淳常年在商场上打拼,虽然是铁路衙门,可各种往来应酬少不了,这样的牌子可不是第一次见,尤其是在一些高档的酒楼,门口基本上都有这样的“提示”,是预防一些客人聚会的时候误解档次,有的酒楼门口写的更邪乎。
一元的茶资的确不便宜了,这是暗示,本店的消费很高,进来要掂量自己口袋里的银子够不够,而且,开这样买卖的老板都是有后台的,他们不怕一些人到这里来吃白食,上面有人罩着,你要是耍赖,店里也是有看场帮闲的。
“哈!你的口气可真不小,你知道这学校里图书管理员的工资有多少?每个月才8块钱,你这一顿吃掉了人家半个月工资了!”辜汤生不屑的说道。
说,在北大附近搞如此高端的饭馆,这有人来吗?有。北大光是教授就有近百人,民国六年,北大的学生人数已经超过三千,而在诸多教授里,至少有10%是外籍教授,这些教授的工资可都不低,蔡元培到这里当校长,他的月薪是600元,教授里分为六等,第一等月薪280元,最低的也有180元的月薪。而在管理方面,学校的一些高管的工资更高,从450元到300元不等。
有这么多的高收入人群,周边如何能没有高档消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