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城和童白松划着小艇缓缓地往前走,远远地看到几艘巡逻艇驶出港口,它们朝着长利号沉没的方向驶去。
“不知道船上的伙计能逃出来几个?”童白松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凄凉地说道。
方城看了看他,安慰他道:“老裘,你也别多想,各有天命吧,你在上海这么多年真是不容易,给组织上秘密运送过那么多物资,还要与中统、军统,杜宇生的黑社会周旋,难为你了。”
“你比我难,我好歹还有个身份掩护着,比如中统的秘密情报人员,比如杜宇生的亲妹夫等等,再说了,和那些牛鬼蛇神打交道其实也很简单,只要有钱就行。”童白松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钱啦,真是个好东西,什么都能买,不但连人能买,连信仰都能买。”方城也叹了一口气,似乎略有感悟地说道。
突然,方城停住了手中的木浆,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他喃喃地问童白松:“钱是个好东西,能买很多人背叛,既然周悦山和杜宇生想除掉文重月,他们可以买通阿森,为何不连田文水一道收买了?你我都知道,此人也是个贪财之徒啊!”
童白松听闻方城这席话,也怔住了,对啊,以他们对田文水的了解,以及周悦山在军统的影响力和杜宇生的财力,为何不把田文水也收买了?这里面有文章。
方城呆呆地看着海面,冰冷的月光洒在海面上,如同千万条银鱼在翻滚,又如同千万双闪烁不定的眼睛在盯着他们。
“我们还是算漏了一个人啊。”方城语气里略显惋惜,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
“杜宇生?”童白松皱起眉头,身体向前倾着,急切地问方城。
“不是他,他很狡猾,黑道里混迹了几十年,今天晚上他绝不会出现在这里,无论十六铺码头是什么样的结局,他都是赢家,即使现在文重月活着去见了戴笠,杜宇生也丝毫不会受到影响。”方城摇了摇头,说道。
“他不是和周悦山勾结一起乘机除掉杜宇生吗?他们连阿森都收买了。”童白松有些不解,问道。
“就凭周悦山说的那几句话?戴笠信不信?更何况周悦山死了,阿森也死了,死无对证,文重月也没那么傻,会把这件事捅出来,既拿不出实证,又把戴老板的钱袋子杜宇生得罪了,这笔帐不划算。”方城淡淡地说道。
“周悦山临死前不是暗示过,军统这起内讧是戴笠想剪除组织内的大佬,专门策划的啊,文重月难道会在戴笠面前闭口不谈?”童白松一张胖胖的脸凑了过来,问道。
“就因为是戴笠有意为之,文重月才会一个字都不会说的,甚至他还会添油加醋地说周悦山、阿森他们有多英勇,被你们这几个共产党给击毙了,给党国献了身。”方城苦笑着摇了摇头,敌人的伎俩他是领教过的,反正说不通的事儿,就全是共产党干的就成了。
“那你算漏了谁?”童白松更加疑惑了,既然不在现场的杜宇生立于不败之地,文重月又不敢把今晚的内幕如实向戴笠禀报,那还担忧谁呢?
“秋月枫。”方城眼神负责地看着童白松。
童白松惊愕的眼神也看着他。
童白松不再问,方城也没有再说,两人缓缓地划着木浆,向前面那轮明月的方向驶去。
秋月枫开着车,从码头驶了出来,穿过前面的静安路,过两条街就到了警备司令部的金山路。
田文水手中的皇太极宝刀依然放在秋月枫的脖子边上,刀刃朝着她的脖颈,秋月枫两眼一直看着前方,似乎从未担心脖子边上还有一把刀随时会划破她的动脉。
“蝮蛇,你怎么从这条路上走?”坐在副驾驶的文重月猛地睁开眼睛,厉声问道,脸上一阵苍白,干瘪的脸上淌下了汗水,不知道是因为大腿中枪疼痛引起,还是有什么不好的预感,让他突然感觉到了害怕。
“文老先生,这条路没有错,你放心吧。”秋月枫开口了,语气冷静得可怕,一改刚刚那份凄惨和羸弱。
她的眼神似乎瞬间恢复了光芒,双眼冒出了精炼和狡黠的神色,两手握在方向盘上稳定而有力,好像一切都在她的计算和意料之中。
“你?你……”文重月用尽全身力气,在车椅上挪了挪身体,转过头来看着全神贯注开车的秋月枫,此时的他甚至对秋月枫没有了半点的判断,她是谁?不是军统派往抗联的卧底吗?他还是军统特务吗?不是军统特务,难道她真的爱上了方城,投了共党?
文重月无从说起,也不知从何问起,现在唯一能确定的秋月枫有着太多秘密,他竟然毫不知情,甚至连一丝异常的气味都没有闻到。
秋月枫一脚刹车将车停下,偏过头来看着文重月,又瞟了一眼身后的田文水,脸上露出了笑容,那种文重月从未见过的笑容,拿着刀的田文水心里更是一紧,秋月枫的脸虽然如花般地笑着,却有一种令人从未有过胆寒的感觉。
“文先生,周悦山都死了,你怎么向戴老板交代?”秋月枫笑着说道,那双眼睛再次闪现出迷人的波澜,这种迷人的眼神,文重月似乎还记得,那是她刚刚入军统组织,接受培训的时候时常出现。
文重月稳了稳自己的心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