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对穆婉柔或是祁景川,不论是做出什么事,穆婉宁都不会有丝毫的不忍。
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
但偏偏,这一次出事的,是个尚未出生的胎儿。
这让穆婉宁不免想到了前世自己那可怜的早夭的孩儿。
前世她虽早早对祁景川心灰意冷,但这个她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却是她用尽了毕生心血倾心对待。母亲失去孩子的锥心之痛,她实在太能感同身受了。
看清穆婉宁眸底的痛色,殷离不由蹙了蹙眉。
感同身受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却并非容易做到的,若是没有过相同的经历,绝不会有这么复杂的神色。可他早就将穆婉宁的过往查了个一清二楚,莫说是丧子之痛,她根本从未与哪个男子有过半点的牵扯不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殷离眸中划过一丝冰冷,他暂且还无法分辨穆婉宁到底是在为何悲伤,但他很清楚,决不能让此事成为她的心结。
穆婉宁正有些怔怔地出神,陡然,一双沉稳的手掌在她的肩头轻拍了两下。
穆婉宁怔怔抬眸,陡然撞入一双深沉如海的碧色眸子。
往日里,穆婉柔只觉得这双眸子中总是蕴着些她看不懂的深沉与漠然,就如同极深极寒的海,表面风平浪静,实则一旦踏入便会被卷入海底,再难挣脱。但这一刻,不知怎的,穆婉宁再望着这双熟悉又陌生的双眸,心底某个地方陡然升起一阵酸软,她鼻尖一酸,竟莫名有些落泪的冲动。
她侧开头,撇开目光,不愿让殷离看出她的狼狈。
“别怕,”殷离的声音低沉中带着淡淡的凉意,却让穆婉宁的心中出奇地安稳,“我们会还那个孩子一个公道的。”
背对着殷离,穆婉宁紧咬牙关才抑制住眼眶中翻涌的泪意。
隔了一个时空,她似乎看到有人对当日痛失爱子的她说一声,“别怕”,说他们会还孩子一个公道……
穆婉宁的胸腔起伏了几次,才用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道:“……好。”
她的身后,殷离低垂着目光,凝视着肩膀微微颤抖的女子,眸中尽是穆婉宁从未发现的柔色。
月色如霜似雾,为这一幕添了几分缱绻的温柔。
穆婉宁缓了缓情绪,低低道了声:“谢谢……”
虽然殷离可能听不懂她为何要说这一声谢谢,但她还是要说出口,就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这几日,她面上平静淡然,实则只有她自己知道,自那日在宫中听闻太子妃腹中的胎儿出事起,她的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大石一般,压得她昼夜难安,这几日时常被梦魇缠住,梦中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前世她最不愿回忆起的那些伤痛往事。
之前她从噩梦中惊醒,不知梦里梦外孰真孰假,是殷离留下的书信将她从梦魇中拉了出来。这一次,又是殷离解了她心中多年的心结。
这一声谢,她该说的。
穆婉宁的话音落下,本还有些忐忑地等着殷离的回话,却半晌未曾听到殷离出声。
她忍不住回首望去,却见身后只余下空荡荡的女子闺房,哪里还有殷离的身影?
穆婉宁微微一怔,随即唇角忍不住抿了抿了,溢出几分藏不住的笑意。这人还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也不知他听到那一句谢了没有……
这般想着,穆婉宁又有些懊恼自己的不争气,愤愤地想,若是没听到便罢了,她可不会再说一次。
这般小女儿家置气的念头冒出来,穆婉宁又是一阵失笑。
她有多久没有这般放松了?
细细想来,重生以来,能够让她真正卸下心房的,也唯有殷离一人而已。
穆婉宁抿唇一笑,释然地叹了口气,将胸腔中的郁结尽数呼出,只余下满心的轻松。她转身阖衣躺回床榻上,数日来第一次放松地阖眸睡去,再不担心自己会被噩梦惊扰。
月落日升,转眼便是第二日。
穆婉宁难得睡了个好觉,一大早睁开眸子只觉得神清气爽。
昨夜殷离来过一趟,她心中便对如今前朝后宫的局势有了几分把握。如今百姓间太子无德,惹怒上苍降下惩罚的说法愈演愈烈,太子若是想要反击,八成便是在今日了。
事实上也果然不出穆婉宁所料。
她刚用了早膳,一身银白铠甲的守卫便一拥而入,连战当先站在穆婉宁的房外,高声道:“陛下有旨,宣清和县主入宫!”
与此同时,玄武门大开,一行骑兵自皇宫中疾驰而出,一路穿街过巷,气势汹汹地直冲到长安街前,将长安街上的一顶小轿团团围住。
当先一人翻身下马,腰挎长刀地拦在轿子前,厉声问道:“里面的可是穆婉柔?”
这般架势,将街头巷尾的百姓和轿夫都惊了一跳,生怕招惹了官司,轿夫将轿子一扔,连滚带爬地跑得不见踪影。
穆婉柔本是满心欢喜地等候着嫁入慎王府,却陡然被人当街拦住喝问,心中又气又恼,一把撤下头上的盖头,撩开帘子怒道:“你们是什么人?可知道这是谁的座驾?慎王府的轿子你们也敢拦,不要命了吗?”
那一队人根本不理会穆婉柔的叫嚣,从身上摸出一个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