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小书房的门缓缓从内推开,穆婉宁浅笑着将武安侯送出了宁然院,父女二人低声说这些家常,很是其乐融融,半点看不出须臾前在小书房中的紧张肃然。
送走武安侯后,穆婉宁命人将宁然院的门关了,吩咐今日无论何人来访,一律说自己不舒服谢绝了。
内室中,穆婉宁斜斜倚靠在美人榻上,娥眉轻蹙,正阖眸养神。
巧心过来的时候正巧看到这一幕。
“小姐,您没事吧?”她放轻了手脚,上前轻轻为穆婉柔按揉着额角,关切地低声问着。
穆婉宁摇了摇头,摆摆手止了巧心的动作,微微坐起身子,问道:“你过来寻我,可是有事?”
“是。”巧心恭敬垂手立在一旁,低声道,“小姐让奴婢留意的事情,有些眉目了。”
穆婉宁眉梢微动,来了几分精神,“说来听听。”
巧心道:“今日一早,奴婢便派人远远地盯着住院那边,见到夫人卯时三刻左右出了院子,应当是与小姐一前一后出的门。”
穆婉宁微微颔首,想到今个儿早上在小花园中撞到娘亲时的情景,忍不住又蹙了蹙眉。
巧心接着道:“奴婢不敢跟得太紧,怕被夫人瞧出来,就派人在府门外候着。夫人往日外出,通常都是要去两三个时辰才回的,有时久一些,用了晌午饭再回来也是有的。但今日夫人却只去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穆婉宁挑眉,确认道:“你确定没有看错?”
巧心用力点头,“奴婢也生怕出了差错,亲自去夫人院子外面瞧了瞧,确实见到夫人回了府。”
这就怪了。
“此事我知道了,不必声张,继续派人盯着就是。”穆婉宁淡声吩咐道。
“是,小姐。”
忽的又想起一事,穆婉宁将禀报完事情准备离开的巧心唤住,问道:“前几日在悯安寺中,我出事那晚,你在厢房中可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提起此事,巧心便忆起那晚明风重伤的模样,面色白了白。
她一五一十地将当日有人夜袭之事同穆婉宁说了,穆婉宁听罢,眸中显出几分深思。
当日她离开之后果然是出事了,看来,苏良娣的话应当不假。
她顿了顿,又问道:“你可曾见到来人的模样?”
巧心摇了摇头,道:“明公子早早让奴婢躲了起来,故而并未见到来人。”
她想了想,猛然一拍手,“对了小姐,那人应该是个女子!”
穆婉宁挑眉,“你不是没见到那人?怎么知道她是女子?”
“因为我隐约听到她喊了一声‘是你’,虽然那声音很是模糊不清,但奴婢可以肯定,那一定是个女子的声音!”
巧心的话,正巧应证了穆婉宁先前的猜测。
与今日在宫中苏良娣所言一结合,那个跟在雪瑶公主身边的黑衣女子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武功高强,识得明风,又与她有私怨的,只有一人——明月!
心中有了底,穆婉宁便暂且将此事放在了一旁,挥退了巧心,合衣躺回美人榻上,眼睑轻垂,在脑海中将这几日发生的种种从头至尾地过了几遭。
从崖底回来短短一两日的光景,便大大小小地出了这么多的事儿。悯安寺的事情尚未查清,穆夫人的行迹可疑她现在也暂且无心理会,目前的几桩事情当中,东宫一事才是最棘手的。
穆婉宁总有一种预感,太子妃小产一事远非表面上这么简单……
她揉了揉眉心,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被她遗漏了,总差了一丝灵光,让她不能将这几日所发生的前因后果串联起来。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穆婉宁这般想着,渐渐地,连日来的疲倦涌上心头,身子缓缓放松下来,按揉眉心的柔夷垂落在榻边,不知何时竟这般斜斜地倚靠着睡了过去。
微风从半开的窗棂中溜入屋内,掀动室内垂落的鲛纱,将洒落的光影打乱,映在女子娇美的容颜上更添了几分动人。
极轻极缓的脚步声在静谧的室内想起,一道颀长清俊的身影不知从何处出现,缓缓靠近睡倒在软榻上的女子。
穆婉宁睡得并不安稳,似乎是在睡梦中梦到了什么伤心事,秀眉紧紧蹙着,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隐没在软塌之上。
殷离的脚步微微一滞,抬手拂过她的眼角,指尖上传来湿润的触感,陌生又有些异样的感觉。
“别哭……”
他俯下身,半蹲在穆婉宁面前,浅茶色的瞳孔中映出女子熟睡的娇颜。
清风拂过,撩动殷离的衣摆和软榻上女子的发丝。
殷离就这般怔怔的望了穆婉宁片刻,抬手为她披上一床薄被,轻轻将一纸信笺压在软榻边。
轻微的响动似是惊扰到了本就睡得不踏实的穆婉宁,眼睑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眸子。
大梦初醒,穆婉宁的心神尚且沉浸在方才的一场噩梦中,她下意识地抬手抚上眼角,摸到眼角处的湿润痕迹,才恍然自己方才竟然哭过一场了。
方才片刻的梦魇中,她又梦到了前世最后的光景。
她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囚牢之中,整日整夜地被四肢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