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离的动作太快,穆婉宁一个慌神的功夫,他便已然出现在穆婉宁身旁,姿态闲适地坐在,勾了勾唇角,带着几分戏谑意味道:“还未恭喜县主。”
穆婉宁原本还想趁着殷离从树上下来的功夫将自己的衣裙整理妥当,谁知他竟然直接使了轻功跳下来。
既然来不及整理,穆婉宁索性也不再在意这些,整个身子放松下来,含笑回望殷离,道:“殷公子不必客气,说来,我还没有谢过殷公子方才的相助之恩。”
她本是随口一句,谁知殷离听闻此言,竟埋头低低笑了起来。
穆婉宁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她可不觉得自己方才说什么令人发笑的话。
殷离又兀自闷闷笑了几声,才扬眉望向穆婉宁,眸中仍含着三分笑意,“阿宁不觉得,你这话听起来,很是耳熟吗?”
穆婉宁微愣,细细一想,也忍不住跟着摇头失笑。
自从她在悯安寺中撞上殷离起,两人十次见面有八次都是这句开场白,确实是听得耳熟了。
她含笑挑眉望着殷离,反问道:“那我这也算是债多不愁了?”
殷离低低一笑,低声道:“阿宁放心,我可是都给阿宁记着呢,来日定要向阿宁讨要报酬的。”
融融日光之下,穆婉宁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竟觉得殷离在说出这话时,目光中颇有几分她看不透的深意。
穆婉宁隐在发丝下的耳尖动了动,瞥开目光,轻咳了声,突然问道:“来日的事来日再说,倒是我有一事不明,一直想请教公子。”
她的闪躲,殷离自然看得分明,却没有戳破,只是换了个坐姿,懒懒地吐出两个字:“说罢。”
穆婉宁道:“我一直好奇,公子是怎么知道,下一任福州太守必然是曹阁老之子呢?”
难不成殷离有未卜先知之能?
殷离笑了笑,颇有些神秘地道:“自然是有人想陛下提议的,阿宁不妨来猜猜这人是谁?”
穆婉宁瞧了殷离一眼,只觉得这人笑得活像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一般,还是传闻中那种雪山深处清冷孤高行踪隐秘的白狐。
至于殷离唤她阿宁这事,穆婉宁已经发现,这人心情好的时候便喜欢这般唤她,像是拿她打趣儿一般。
这也许就是这种千年老狐狸的取乐方式?
穆婉宁自诩是个正常人,看不透这种老狐狸的心思,索性不再多想,将心神方才殷离方才的话上。
她敛眉思虑片刻,眸中划过一道清明。
“是祁景川!”
虽是猜测,穆婉宁的语气却是笃定的。
她望向殷离,等着这人的答复。殷离淡淡笑着颔首,“那阿宁倒是说说,为何是慎王而非太子?我与太子府的干系……阿宁也是知晓的,难道我的许诺,不该是通过太子进谏的吗?”
穆婉宁笑着摇摇头,道,“福州太守一案,陛下将此事按下,是为了全太子的颜面,也是为了维护皇室的威严,但陛下心中必然因此而对太子有了芥蒂。新人福州太守的人选,若是由太子提出,陛下只会直接将此人从名单上划去,绝无采纳的可能。更重要的是……”
她顿了顿,抬眸望向身侧姿态闲适中透着矜贵的男子,笃定道:“你在福州一案上帮了太子一把,让祁景川这一遭白费了功夫。这一局,怎么算都是太子府略胜一筹。下一局,便该是祁景川的赢面了。”
此言落下,湖边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殷离原本闲适的姿态动了动,脊背微微绷紧,整个人的气势陡然多了几分阴鸷冰冷。
穆婉宁早在说出这话的时候,便做好了承受后果的准备。此刻殷离的反应本就在她的预料之内,但此刻的殷离却也远比她想象中的要更加危险。她甚至觉得,方才面对诚帝时所承受的帝王之威,都没有此刻殷离身上的气势骇人。
七月的溪水仍带着几分凉意,穆婉宁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而上,她落在溪水中的脚趾忍不住动了动,撩起阵阵涟漪,面上却竭力维持镇定的表情,直直对上殷离淡漠到没有感情的眼眸。
半晌,就在穆婉宁觉得自己面上的镇定都要维持不住的时候,殷离突然眨了眨眸子,眼中冰雪消融,缓缓蔓上一层笑意。
“阿宁,果然是了解我啊……”低低的闷笑从殷离的胸腔中溢出,他幽幽道,“只是,阿宁这般聪慧,倒让我愈加没法子放阿宁离开我身边了。”
殷离一开口,穆婉宁心头便是猛地一松。
她猜对了!
随即,又是一紧。
若是真的如她所想,那殷离便是有意在控制太子和慎王之间的平衡,让二者鹬蚌相争,那么,这个想要得利的渔翁又是谁?
是诚帝,还是某个皇子?
思及此,穆婉宁心头便是一阵猛跳。
她无意牵涉进皇家的争斗中,但她迟早要寻祁景川报仇,届时只怕想要不牵涉进来也是做不到的。
如今不过窥见冰山一角,穆婉宁却惊觉,这其中的水比她以为的还要深很多。
她心中千头万绪,面上却是维持着浅淡的笑意,缓缓道:“我与公子早就是同路人了,不是吗?”
殷离笑着颔首,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