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于夜琈失而复得的狂喜,早已远远盖过了先前失态闹出的尴尬与窘迫,盖过了一切。
“小夜琈可是当年老夫门下最小的弟子。”
苏异点头,却没有再追问下去,只在心里默默地补充着一出师徒恩仇大戏。
洪释庵没等到他的好奇发问,一箩筐的话便是憋在肚里,不吐不快。就像满心欢喜要与人分享一件喜事时,却发现无人关心,着实有些难受。
但他同时也欣赏苏异的“不多事”,便又道:“怎么样?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苏异从这无赖老儿对夜灵姬的情感里终于看到了一点人性的光辉,便笑道:“请吧。”
…
另一边,月无双在何六升的连哄带骗之下,花了半日的时间,才从山脚处挪到了千岁峒口。
离下一个歇脚的地方还远着,又是入了夜,何六升作为主人家总不能主动要求两位小姑娘在路上将就一夜,便替两人找了个住所安顿下来。
月无双在房中来回踱步,一会又在桌前枯坐看着烛火发呆,就是毫无困意,无法入眠。
她忧心忡忡道:“芷鸢,你能看到很多东西,那能不能看到苏异?他是不是真的还在老头那里?”
芷鸢摇了摇头,愧疚道:“那位老前辈修为高深,我的眼睛…看不到里面去。不过我相信他不会撒谎,主人现在一定还活着。”
“就算知道他还活着,我们也不能就这么走了…”月无双始终不放心,脑中思绪飞转,苦想对策,又拍
手道:“不行,得想个办法再进去那老头的洞府看看…”
此时忽地有一道黑影将两人笼罩,只见一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芷鸢横身挡在了月无双身前,急道一声:“主母!”
月无双从沉思中回过神,见到来人,便皱眉道:“青浦?你一直在跟着我?”
青浦心中苦笑道若不是有人跟着你,师爷怎么会放心让你一个人闯南钊国呢?你这一路上又怎会那么顺利呢?
但他还是没有正面回答月无双的疑问,反是说道:“属下本无意偷听小姐说话,但师爷来信,说有重要的事要转告小姐,所以属下不得不冒昧现身,吓到了小姐和小姐的这位…朋友,还请小姐恕罪。”
月无双虽心有不快,却还是忍下了小姐脾气,问道:“什么事?”
“师爷说,南钊国边境不太安定,大量兵力暗中集结,驰关一战恐难避免。”
“所以呢?”
“师爷希望小姐能尽快动身,赶在战事发动前回到驰关。”
“不…”月无双刚想拒绝,却想起贾师瑜一路上对自己不停唠叨的话。苏异在成长,自己确实也该有所进益才是,至少不能再像以前那般任性。
而这一次的冒险已是贾师瑜对自己最大的纵容与信任,若是再胡闹下去,只怕会辜负且连累了他。
只是月无双始终不甘心就这么离去,左右为难之下,顿时一阵心烦意乱,便是敷衍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青浦点头,身形随即缓缓消失在阴影中。
月无双又坐到那烛前,一手托腮,仿佛火光里全是苏异的影子。
房中陷入了许久的静默,接着被一阵敲门声打破。
门外传来何六升的声音道:“两位姑娘,深夜冒昧打扰,本是不该。但…我还是想跟两位说几句话。”
“进来吧…”月无双意兴阑珊道。
何六升推开了门,却只迈过门槛,站在门口说道:“姑娘的那位下属说得没错,你们应该尽快赶回大宋国才是。这边境…确实有些不太平。”
“你也来偷听?”月无双皱眉恼怒道。
“虽不是本意,但也的确是偷听了,我先给姑娘道个歉。”何六升先道了歉才开始解释道:“方才察觉两位房里有动静,随后又听到了有第三个人的声音,恐是歹人,只怕伤了两位姑娘,便过来看一看。没承想却是将你们的谈话给听了去,才发觉所谓歹人原是姑娘的同伙。”
“我还想再提一句,姑娘的这位同伙隐匿手段虽然非常高明,但我看不出来,却不代表没有人能看出来,至少老爹是一定知道他们的存在。现在战事又起,只怕有人趁乱犯事,而光凭藏在暗处的那几位,还不足以保护姑娘的周全。所以…还请姑娘慎重考虑。”
何六升说罢便告了声辞,掩上房门退了出去。
月无双从他的话里听出了许多意思,其中不乏警告与劝诫,一时间心更乱了几分。
她索性将烛火吹灭,说道:“芷鸢,你说我们真的该走吗?”
“我…都听主母的。”芷鸢答道。
她忽地发觉黑暗中有人从背后伸手搂住了自己的腰肢,用力一箍,耳鬓边接着便响起了月无双那略带憔悴与忧伤的声音道:“傻丫头,方才为何挡在我身前?你的武功又未必见得比我好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