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夜月明星稀，冷得出奇。我和白逸尘同靠着一棵古松，默默注视着眼前明亮的篝火。这两天消耗了太多精力，他睡得很快，眉眼微蹙，偶尔呓语。
我侧倚着古松望着他神雕鬼刻般的侧脸，红润饱满的唇，几次想伸手抚摸，却看见墨凉温润的脸，映在烛光下，苍凉的说，云儿，我等你回来。
便收回手，不自觉坐正了身子，抬头盯着星空凝想。
也不知墨凉碧穹近来伤势如何，了尘和司马流觞那里有没有什么进展。琉璃靈这边对我们围追堵截。那边迟早对运城下手。以他目前的实力，硬攻的可能性不大，就怕他派出雪魄以假乱真，搅乱运城。
我摸摸袖袋里的千机令，决定一到剑城，便得找到千机阁，一来打听运城近况，二来修书墨凉，好让运城有所准备。
想着想着，冷不丁想起夕颜的话——云宿，重查蓬莱覆没的真相。
她要我重查真相，那我所知的真相便不算真相。这些年我不是失忆，便是刻意的回避当时的情景，的确忽略了太多的疑点。
那场大火，说是毁天灭地吞噬一切，但除了我，碧穹，墨凉，还有琉璃靈，夕颜，雪魄，荷花，或许更多人——都在那场血战中活了下来。
一个两个是巧合，但这么多人，仿佛是——一场有预谋的撤离。
那火又烧得太过顺利。江湖人闻风丧胆的蓬莱，高手云集的蓬莱，机关重重的蓬莱，面对八方高手的偷袭，在自己的地盘上，竟毫无防御之力，短短三日便败得一塌糊涂。
这其中究竟还发生了什么，夕颜又想告诉我什么，不想便罢，一想便让人心惊胆寒。
师父那夜的反常，若解释为知道浩劫将至有意保全我和碧穹二人，那这个反常便勉强说得过去。
但似乎又不大合理。
若她当真提前知悉此事，更应该加强防守，或带我们逃离蓬莱，而非坐以待毙。
除非，她本就放弃了蓬莱。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被内心的愧疚打压的烟消云散。
我使劲拍拍自己的脑袋，恨自己竟然因为夕颜不清不楚的一句话，便忤逆不孝的怀疑起师父来。
冷静了一会儿，我摸出夕颜给的丝帕，借着火光细看上面弯弯绕绕的捷径，一直绕到剑城城下，又有一条暗道直通城主府内。
不知是不是被我的动静吵醒，白逸尘打了个呵欠，睡眼惺忪的往我身边靠了靠，哑着嗓子问:“阿宿，怎么还不睡。看什么呢？”
“夕颜给的地图。”我轻声道，把丝帕往他眼前推了推。
他揉一揉困倦的眼睛，凑前细看，一下子来了精神，喜道:“若按这条道走，比我之前走的捷径还要快上几日。还有这地道，我此前竟一无所知！”
他指着丝帕的手激动的无法安放。
我叹气道:“但想来也更加凶险。”
“或许恰恰相反。”白逸尘道。
我困惑的望着他，他耐心道:“阿宿，她在地宫中不曾为难你，在风雪阵中不曾为难你，不管她意欲何为，至少没必要在这上面为难你。”
我觉得他言之有理，但又隐隐担忧，无端想到蓬莱的事上。随口问道:“阿尘，蓬莱一役，你可在场？”
白逸尘沉默一阵，点头做答。
我一愣，一瞬间百感交集。虽然早就料到是这个答案，但还是难过许久，失落的问道:“两方交手时，我蓬莱有多少高手？”
白逸尘伸手攥紧我的手，低声道:“这我不知。当我们登上蓬莱时，蓬莱已然火海滔天，大局已定。若真论高手，其实只在金凤殿前见了你师父一人。”
我大惊，追问道:“你们哪一日上的蓬莱？”
白逸尘想了想，轻声回道:“英雄贴约好的十六日子时，但我在海上遇到一些变故，比轩辕破等人晚了一日，十七日凌晨才到蓬莱。”
我捋了捋各种线索——十五深夜我与碧穹前脚上了流云洞先祖祠堂，四大山庄与瀛洲城银城后脚便抵达蓬莱，十七日子夜剑城登陆。
也就是说，短短一日，蓬莱海岸线失守，一众高手损折得只剩师父一人，几乎是不战而败。
怎么想，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我收回他握着的手，幽幽叹气:“我蓬莱百年基业累世繁华，怎就如此不堪一击。”
白逸尘沉吟一阵，说道:“我当时也想过这个问题。但后来想，毕竟当时有重要的内应，提前掌控了时局也未尝不可。”
想来是怕我伤怀，他没有提起墨凉的名字。
这更加蹊跷。十五那日，我和碧穹在西海岸等了墨凉一日，他确确然亥正才至，怎可能在师父的耳目下，一个多时辰便掌控全局。
唯一的可能，是那些高手根本没有应战。这里面确实不乏一开始便与蓬莱签了自由契的，只传艺不过问蓬莱与三方五地的恩怨，这些人不愿出手只求自保无可厚非；还有签了生死契的，靠薄薄的一纸契书几杯歃血的酒就让他为蓬莱卖命，本就不足为凭。
纵使以上两般人全部倒戈，蓬莱还有许多本派高手，自小生在蓬莱，享受着蓬莱极尽奢华的供养，对蓬莱有着极深的情怀；还有一些本身就为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