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随不是一个人。
他是两个人。
或者说,这是一个身份。
而这个身份中的其中一人,也就是他——他喜欢的从来不是江心屿,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他喜欢相思泪。
或者可以用爱来形容。
说起来,遇上相思泪,只是他和身份中的另外一人开的一个玩笑,小小的赌了一下。
他赢了,认识了相思泪。
或许……他当初就不该赢。
显然,两人眼光是不一样的,他喜欢的人是相思泪,而他作为二公子时候去倚袖阁,看上的却是当初籍籍无名的江心屿。
清冷,干净,在其中格格不入。
两人不是没有发生过争端。
他们都知道把人娶进来、过沐府正门是不可能的一件事情。
两人是打算直接赎身把人偷偷带回来,藏起来——但是问题来了,带谁回来?
谁都有理。
谁都不服。
就这么拖着,一直拖到——相思泪落水死亡。
半年前的冬季,沅州很冷。
湖水罕见的结了一层薄冰。
她就那般撞破碎冰,坠入湖底,直到泡发的不成模样,才被船夫打捞上来。
他得知此事,已经在很久之后了。
沐随面露苦涩,指甲重重的掐进手心中。
鲜血流淌出来而不自知。
疼痛让他清醒。
“你发现的太早了,”沐随说,“我是想让你在死在冬季飘雪的季节,那是她的祭日。”
江心屿低低笑起来,声音越来越大,“相思泪为什么而死你心里清楚明确的很!她是因为你们的争端而死,是因为你们只想带一个人进沐府藏起来而死,是因为你的爱而死……”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被沐随掐住喉咙。
力气用的并不重,只是迫使她仰起头露出脆弱的脖颈罢了。
珠钗大幅度晃动一下,叮咚作响。
她被迫仰头,面上是肆意的笑——从当舞女开始,她好像就没这么随心所欲的笑过。
“……是因为他的私心而死。”
她断断续续说,“是因为各种原因而走向灭亡,但从来——跟我无关。”
窗外,鹿惊枝蹲在那里,陪着应鹊喂蚊子。
是的,她亲自然,蚊子也爱她。
但她可以把体温压低到蚊子也不爱。
应鹊小声说,“我做了驱蚊药包,就是太香了,杀人时候不适合把自己搞得太香,容易暴露。”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你那任务呢——鹿惊枝给她竖了个大拇指,敬业。
她咬着小果子,听着应鹊说废话。
应鹊:“这里好香啊,花园中的花都是毒药喂出来的,比我们山谷有过之而无不及。江心屿吃下解药没有?不吃解药的话一会儿就死了。”
死这个字刺激到了鹿惊枝耳朵。
两人也是在这时候抬头瞧了一眼——窗子朦胧身影是她正被迫仰头,发钗摆动。
嗖的一声,尖锐石子穿越窗纸,直直打在沐随腕部,迫使他松手。
接着,开窗,爬窗。
她动作非常熟练顺畅。
“心屿姐姐,该回家了,我困了。”
江心屿捂着脖子,重重喘气,他没有把她脖颈空气完全遏制,但到底是受制于人,肺部贪婪汲取空气。
她拉住鹿惊枝衣摆,点点头,“我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