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穆帝永和五年(公元349年)
这一年正月,赵王石虎即皇帝位改元太宁
赵国举国同庆,以贺新帝登基。然一鄙远萧索之地,却未能赶上此幸事,此地为雍凉二州。
雍凉自古苦寒,汉末三国之时便是魏蜀两国相争之地,饱经战乱。魏晋之时为充实人口,此地陆续迁入羌、氐、匈奴及鲜卑各部,与汉人混杂居住。故而此地民风彪悍,屡有械斗,汉民也有结坞堡自守之风俗,屡屡对抗朝廷。晋武帝之时便有秃发树机能之乱,费了诸多气力才弹压下去。
自永嘉之乱以来,此地更是开动乱之先河,胡人劫掠州郡府衙,诸胡混战。氐人齐万年造反,兵败被杀。其部属李特由此入汉中,就食巴蜀,割据为成汉。加之此地更兼是通往凉州西域的要道,兵家必争之地,多方势力:前赵、后赵、前凉、仇池混战于此。故而自长安往西,便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城郭之内十不存一,荒凉如混沌初开之时。
“嘎嘎”恼人的乌鸦在天空中不停的嘶叫,荒凉的地面上一支残破的队伍在踽踽前行。他们因祸罪被发配凉州戍守,如今路过此地,更是疲惫不堪。这支队伍便是前废太子石宣手下的东宫卫士:高力。
“咕噜噜”一个人随手又把羊皮囊里的水喝尽了,随即靠在一棵枯树上休息。
“啪啪”押送的人拿起皮鞭直挺挺打在那人身上,喝道:“你们这些杂碎活不好好干,竟给我偷奸耍滑,赶紧起来。”
“大人,自古风水轮流转,得饶人处且饶人。”忽有队列中领头之人,走过来,向那人不卑不亢的说道,“我的这些兄弟们就是跟错了主子,他们中哪一个不是为我赵国冲锋陷阵,身先士卒。这乱世说变就变,今日之主子,明日还不知葬在何处。”
“你…”那人正欲发作。旁边一个随从上前耳语了一会儿,那人寻几转变神色道,“梁犊所言甚是,如今我听闻赵王登基称帝,若遇大赦,想必诸位不日即可放还,免受流放之苦。”说罢收起皮鞭,只“呵呵”几声。
梁犊领那人郑重说道:“梁犊在此谢过大人了。”
日头渐渐西下,沉入渭水,众人驻扎在岸边,到底是军中精锐,结营搭寨,高力皆有章法,要不是手中没有兵器,未披铠甲,几无人知道,谁是士卒,谁是囚犯。
行走了一天的队伍已疲惫不堪,众人皆已睡下,不一会儿营帐中鼾声四起。
夤夜,从邺城来的新任雍州刺史张茂带着诏书携随从,进入押送官的营帐。
“张老弟,你可来,这帮狗日的高力可害苦我了,到雍凉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听说你接替我?”押送管忙不迭的将他请入上座,递给他水壶。
“正是。”那人忙不急的把案上壶中之水一饮而尽。
押送官长吁道:“听说赵王登基按例要大赦天下,明日我就地解散省得还要遭这份罪。”
“老弟,稍安勿躁。”只见张茂不知可否的看着他。
那人只疑惑道:“难道情况有变?”
张茂随即对着微弱的烛火,把诏命给他看,原来这次谪戍凉州之高力不在大赦之列。
张茂说道:“陛下甚患石宣之乱,恨不能食肉寝皮。”
那人细细阅读诏书好久,狐疑道:“张老弟,吾曾听闻,石虎病笃。怕不是你同族张豺使坏吧,欲立少皇子石世,以绝后患吧”
“当然是……斩草除根。”张茂边说边将诏书收好,发出笑声。
“哈哈”两人大笑。第二日一早,卯时初,鼓声四起,张茂命人叫醒高力。
只见那些高力们在营寨中一一排列,一小子在梁犊跟前兴奋的说道:“昨晚我见使臣入押送官的大帐,看来今日我等就能遇赦放还了。”
一人也说道:“是啊,是啊,想我高力,为赵国攻城拔寨,陛下定会体恤我等。”
梁犊也是神色喜悦,众人皆静候佳音。
旭日方升,照向河畔,此时还有些许晨雾。
只见张茂神色肃穆,在一队护卫的簇拥下登上营中高台,押送官在侧站立。
高台之下,众人皆屏息凝神静待诏命。
张茂缓缓展开诏书,大意为:东宫高力罪孽深重,本欲当行立斩,然上天有好生之德,业已流放凉州,然其罪犹甚,发配戍所,永不放还。悉夺去所骑之马,所用之物。
下面高力大叫道:“矫诏!矫诏!”
却见张茂不耐烦的举起诏书,厉声说道:“诸位看清楚了,此乃皇帝陛下诏书。何人敢违背。”
只见诏书上硕大的红色印章,在晨光下却是醒目。
台下熙熙的声音渐归平静,只见张茂的一个护卫欲牵一高力的马匹,那人护着马大叫道:“大人,大人,此马跟随我多年,且不要带走。”
那护卫蛮狠不讲理,只一拳把他击倒,那知高力本来就有武力,竟反过来将他按于地上。旁人大惊欲挥刀砍去,却是马儿护主,将护卫撞开。护卫大恼,生生将它砍杀。
那高力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