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母话是这么说,可到了租赁的考寓,这动手收拾的活,也是全家一起上。
哪怕是吴茂这个举人老爷,也是没有例外的。
张翠娘倒是习惯了,这个家表面上重视吴茂这个独子,可是在方方面面的待遇上,从未怠慢吴岚。
不过是个嫁出去的赔钱货,怎么吴家父母还当个宝贝。
平日里旁人多占一份好处,吴茂都要嚷嚷着母亲做主,可是在对上吴岚时,却成了锯嘴的葫芦。
她之前也打听过吴家,吴岚这个小姑子的性情可谓重中之重,只听说是个乖巧的,而且也定了人家,她这个长嫂做不了几日,便可将其送出门去。
而且吴母这人向来重男轻女,从不看重吴岚。
没想到嫁入吴家后,看到的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张翠娘自然不甘过,她向来好强,一生唯一的不顺,便是瞎眼嫁了个懦弱的丈夫。
其实这点子委屈,也不算什么。
毕竟哪怕婆母凶悍,难道她张翠娘是吃素的吗?
家里能平安到今日,都是为了忍耐三日后的进士试,若不是为了吴茂的未来,为了这个家的前途,吴家可得不到片刻安宁。
待家人安顿好,吴母忍不住问了一句,“岚儿刚刚不在客栈,是去了何处?”
吴岚平静说道:“只是随意出去走动了片刻。”
看着吴岚眼神示意张翠娘,吴母直接红了脸,真是个不要脸的婆娘,将小姑子支出去,与自家夫君亲热,会试当口,连这几天都忍不了吗?
三月初八,龙门打开,所有经过了磨勘和复试的举人们,提前一天开始接受搜检,进入贡院。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举人老爷们,面对登高一步的未来,有的面露憧憬,信心十足;有的手脚哆嗦,口中念念有词;更有紧张到浑身僵硬,两股战战。
吴茂轻蔑一笑,原本如绽放山茶花一般清雅的容貌,瞬间多了两分猥琐,少了三分清贵。
他大步跨过“三重门”,穿过甬道,望着甬道中央的明远楼,心头有些气短,忍不住加快两步,去寻自己的号舍。
号舍一律朝南,以千字文为编号,吴茂按着手中的座号便览,寻到了自己的号舍。
他运气不错,不是“底号”,虽然号舍又窄又矮,也让吴茂大松了一口气。
吴茂是经过乡试的,知道怎么让自己过的舒服。
被褥、衣服还有锅炉都是备好的,他走到后墙边,将手中的文具书箱、油灯还有茶叶吃食都放入其中。
这才开始动手打扫。
贡院只有每次考试时才会启用,平日里都是大锁中门,自然成了虫蛇的乐园,哪怕官府提前雇人打扫捉蛇,但这号舍的卫生,还只能请举人老爷们自行动手。
吴茂是个好食的,拿进来的物什,各类食材调料最多。
平日里说起诗词文章,就像个棒槌,可是面对美食,吴茂不但会品,自身还是烹饪高手。
当初他十五岁考中秀才后,父亲欣喜若狂,以为自己能一飞冲天、金榜题名,结果名落孙山,灰溜溜回了老家。
那时候吴茂就知道,自己的科举之路也就止步于此了,干脆做好打算,想要当个坐馆,享受学生的孝敬,顺便做做美食,浑浑噩噩过一生。
哪知道十八岁那年峰回路转,隔年他有了入京城赶考的机缘。
“还是速速埋锅造饭,人生大事,吃喝二字。”
今天来的太早,他连朝食都错过了,此时自然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肚子。
夜幕降临,子时已至,差役举着第一场的试题,在甬道走动,被号军提前摇醒的吴茂,只觉得浑身难受。
他看着甬道前面的号舍相继点燃灯火,赶紧拿出油灯,取出题纸,准备誊抄试题。
第一场考《四书》三题,《五经》每经各四题,只要选择任意一经作答即可。
也就是第一场三日时间,要做七篇文章,每篇文章要写七百余字,时间还是很紧的。
吴茂看清了题目,提笔摘抄。
【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1
这句出自《论语.泰伯》篇,孔子评价泰伯这个人品德高尚,多次把王位让给季历,老百姓都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称赞他。
泰伯是周代始祖古公亶父的长子,当初古公亶父看出三子季历的儿子姬昌有圣德,想传位给季历。
泰伯就与自家二弟避居到吴,待古公亶父过世,泰伯断发文身,第二次推拒王位,这才有了季历为周王,后将周王之位传给姬昌,姬昌之子武王灭了殷商,开创了周八百载的基业。2
吴茂下意识分析题目,准备破题,可当笔尖落到草纸上,终究是轻叹一声,收好笔墨,将桌案拆下,放在低处的凹槽,与座椅木板合成一处矮床,扯出被褥,直接蒙头大睡。
明日早起吃什么好呢?
皮蛋瘦肉粥可,牛乳奶茶可,包子蘸醋也可。
午夜时分,明月当空。牌坊胡同西北角的考寓中,还有人不曾入睡。
东厢透出点点灯光,吴岚早早摆好纸笔,深吸一口气,闭目敛息。
当她第二次睁开眼睛时,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