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乃是魏国王朝首府,连码头都建的格外宽阔。
吴家这次上京的一共四人,除了吴母的一儿一女,还有自家儿媳妇。
原本这里外打点,都该交付于儿媳妇张翠娘之手,可惜张翠娘一坐上海船,整个人晕头转向,反倒要自家儿子关照。
这海船也是近半年才有的,去年初冬,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魏国专设了各道巡抚,清查冤案,打击贪腐,着实下马了一大批官员,以至于这半年间,不少侯官的举人老爷们,一个个翻身成了县令老爷,这才让吏部尚书少掉了不少头发。
刚开始朝中自然有不少怨言,说什么的都有,一部分官员认为魏国首先应该清缴以黄巾道为首的起义军,而不是引起吏治动荡。
可惜,陛下可不是先皇,直接一刀切,将不少淮南小吏都提拔了上来,这些小吏也争气,将那些官员老爷们,比成了混吃等死的蠢货。
新帝行事雷厉风行,要求严苛,这就造成了朝廷官员今日上马,明日落马的热闹场面。可是也在短短半年,一扫前朝昏聩,贪污腐败现象大减,百姓们似乎又过上了安稳的日子。
连各地的起义军,都悄无声息散了不少。
毕竟那些小股起义军,说好听是起义,实际上就是些活不下去的农民为了抗税,万不得已走了这条绝路。
现在新帝大赦天下,他们拿着锄头回乡,既往不咎,既然能活下去,日子还凑合,何必做那掉脑袋的事。
这下,朝上那些官员老爷们,无话可说,朝堂归服。
新帝用人严苛,一时间读书人的地位大涨,连带着今年恩科也格外热闹。
吴母向来要强,不愿担个磋磨儿媳的名头,这才自告奋勇,将一家安置在码头客栈,自个儿跑去租赁考寓。
也是吴母上京前做足了功课,拉下脸去向同乡的举人请教,才少了几分手毛脚乱的焦虑。
她在这里忙死忙活,凭什么旁人静等着享受,不行,她咽不下这口气。
吴母气冲冲进了码头客栈,猛的一把推开房门。
“都是死人了吗,到京城快两日了,怎么还病恹恹躺在床上,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要不要老娘请两个丫鬟来伺候你!”
房中正腻在一处的张翠娘和吴茂,被突然闯进来的吴母吓了一跳。
吴茂那白透的脸皮一下就羞红了,原本面若好女的容貌此时也多了两分秀气,若不是身旁还倚着自家娘子,怕是会被人误会成女扮男装的女娇娥。
吴公子鬓角乌云重叠,一双杏眼如水,红唇将张未张,一双素手芊芊捧着胸口,好一副美人受惊图。
“母亲回来了,一路奔波辛苦,儿媳给您奉茶。”
张翠娘向来脸皮厚,哪怕吴母闯了进来,她也从容为夫君打理好衣裳,这才将目光施舍到吴母身上,端着一杯冷茶就往吴母身边凑。
吴母抱着胳膊冷冷看着张翠娘作幺蛾子,满胸的怒火都快涨到嗓子眼了。
她一把打翻了茶盏,茶水溅到张翠娘的绸布衣裳上,吓的她往后退了好几步。
低下头的张翠娘眼神中难掩讥讽,她就知道自家这个婆母,也就这三板斧。
吴母忍无可忍,直言怼道:“既然知道婆母辛劳,你也该分担一二,既然身体康健,就别像个病西施躲在客栈偷懒。”
张翠娘眸中含泪,眉目顾盼间,落到自家夫君身上,吴茂虽然习惯了母亲的暴脾气,可是每次母亲训斥儿媳,他却是不相干的。
看着木头桩子夫君耸立在一旁,张翠娘气了个仰翻。
干脆收起这份娇态,道:“婆母何必咄咄逼人,我这身子花费了不少银钱,本就心中愧疚,若是再病倒了,不是给婆母添负担,妹妹身体康健,一路还有闲心与他人谈诗论词……”
“原来长嫂于我有这般多的委屈,为何不当面教我?”
吴母回头,原是自家小女儿听到动静,过来了。
吴岚与哥哥吴茂一胎双生,长得有九分相似,那唯一一分不同,则是吴岚眉眼间少有的几丝英气。
若是吴岚换下裙钗,怕是比唇红齿白的吴茂,更像是孪生哥哥。
张翠娘倒是受得住,哪怕被吴岚当面拆穿,她也笑的坦荡。至于那笑中有几分勉强,那也就只有她自个知道。
“婆母为家奔波,我们这些坐享其成的,可不得多孝顺两分,小妹来的正是时候,此时婆母归来,必然是安排好了落脚之地,我等原本就来迟了,再过三日便是三月初九,莫要误了夫君的前途。”
对于吴岚这个小姑子,张翠娘向来是看不透的,她嫁入吴家半载,夫君吴茂是个软弱的书生,事事听从吴母安排,娶她怕是人生唯一一次反抗,这点就足够张翠娘感激他一辈子。
吴母这个乡野妇人不足为惧,她唯一看不透的,便是家中这位小姑子。
不但长着一副与夫君格外相似的容貌,连性子都硬的像个郎君,那漆黑的眼珠剔透,让张翠娘总有种被看穿的恐惧。
不过小姑子喜静,无论是对自家哥哥还是母亲,都是淡淡的,仿佛不是这一家的人。
今日也是她失策了,居然说溜了嘴,攀扯上了这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