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寰戴上面具,清凉的目光穿过暗狱的长廊。
这里幽冷寂寥,偶尔传来凄厉的惨叫,想来是暗卫们在动刑。
耳边传来可怕的滴滴答答的水声,那是牢里漏水、滴血。一排排绑着各种各样的犯人、堕仙、妖怪。
这些活物濒临死亡而发出的噪音,让她脑子里思绪万千。
容寰想起严玄逸腰间的烛龙逆鳞碎片,一丝怅惘染上了心头,她丢了数万年的东西,如今突然现世,她竟没有多少失而复得的喜悦。
上古神君的预言,竟然应验了。
她会法力全无,她会丢失自己的逆鳞,她也会在几万年后找到自己的逆鳞。
对于她来说,死亡不过是长眠,重生是醒转,只不过每一次死亡,她都不知道自己会睡多久。
凤凰浴血,金蝉脱壳,烛龙葬身。
曾经有一个人,对她说——
“将来会有一个人,毁天灭地,阴狠残暴。”
“而能杀死那个人的,只有你。”
那个人的声音十分浑浊,让人分不清究竟是谁,那声音在容寰耳边回响,空洞而虚幻……
容寰记得,当时自己眼眶粉红,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那在这后世,真的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吗?”
很显然不会只剩下她一个人,但是,她所认识的、所敬佩的、所爱戴的人……终将因天劫而毁灭,而她,终将孤独于世。
容寰不知不觉在长廊中走了一阵,抬眼便看到了严玄逸,严玄逸被五花大绑,可他一声不吭,安静地垂着头,像死了一样,毫无生气。
他的灵宠鵺就被绑在她隔壁的牢房里。容寰扫了一眼旁边的鵺。
粗而坚硬的铁链把鵺的许多羽毛压断了。
冰冷的牢房地上满是羽毛,羽毛上还粘着干涸的血。
容寰别开脸去,不忍再看。
暗卫看到虎符来轮班,于是让容寰去审严玄逸。
容寰若即若离地看向鵺的方向,声音冰冷地说道:“我知道你是大名鼎鼎的严公子,暗卫们动手兴许有所顾忌。我敬佩跟你一起出生入死的灵宠鵺,就算它奄奄一息,也忠心护主,半句不肯吐露。”她顿了顿,面具之后,她展出虚与委蛇的笑,似乎怜悯着:“如果你再不说,他就真的死了。”
严玄逸想到鵺昨天夜里痛苦叫声,那声音就像魔音一般回响在他耳畔。可是他无动于衷,因为他知道,如果那时候他袒露实情,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严玄逸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容寰虚情假意的弯眸,说道:“是我做的,与它无关。”
还不等容寰继续追问,她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快步走过来。
容寰微微侧目,还未见人,就听见一阵尖细颤抖的女声,一下令她想到了谢瑶凰。
“玄逸哥哥……”
跟在她一旁的暗卫立即给谢瑶凰开门,说道:“公主,你只有半炷香的时间。”
容寰索性双手抱胸,气定神闲躺在椅背上,看热闹不嫌事大。
原来这谢瑶凰并非目空一切,至少她眼底里,还有眼前的严公子。
谢瑶凰看着严玄逸的表情,那神色中又是焦灼又是担忧,一点都没有之前盛气凌人的样子。
谢瑶凰试图抚摸严玄逸红肿又带着淤青的脸颊,可她刚伸出手,严玄逸就轻声提醒她:“公主请自重。”
她泪眼婆娑地说道:
“玄逸哥哥,你是被冤枉的对吧……我会向父皇求情!让他帮你洗清冤屈!”
“谢谢公主。不过,不用劳烦人皇了。”
眼下人仙共处一境,人皇掌管人族天下。
而仙家主要以朱雀台为首,朱雀台由上古遗仙以及当今修仙元老组成,共同治理。
人皇与朱雀台的关系错综复杂,不是一时能说清楚的。人皇若是要硬保严玄逸,也不是不可能。
严玄逸的眼光中毫无温度,他眼睛虽然是看着谢瑶凰的方向,可感觉他的视线里根本没有谢瑶凰,他淡淡道:“公主你还是回去吧。”
谢瑶凰抿了抿唇,低头垂眸,眼神里满是悲伤。
垂眸之际,她看到了严玄逸腰间的一抹碎片。
果然有逆鳞有一部分在他身上。
她佯装没有发现,抬眼时,眼里满是决绝:
“玄逸哥哥,你告诉我,你没有去过藤林清池,这其中肯定有误会,我去求父皇让他放你出来,让你同我成亲……你就不会受刑了……”
严玄逸冷漠地看着她,眼底不带一丝温度。
他道:“大可不必。”
容寰有些好奇此时的谢瑶凰是个什么神情,这个场面看着都令人心痛。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严玄逸就是个冷屁股。
气氛有些僵,僵地让容寰都觉得有些尴尬,不得已道:“公主,探监的时候到了,你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