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首辅不与他争辩,喊道,“皇上,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防民之口?”
年鱼阴恻恻打断他,“哪里来的防民之口?皇上明明是在杜公子退亲之后才下旨迎娶洛姑娘为后。
杜家的那摊子事,皇上在深宫之内又如何知晓?
事实如此,真相如此,哪里又需要防民之口?
还是说首辅大人认定了皇上就是强夺了杜公子的未婚妻,所以才需要防民之口?”
年鱼这话甚是阴毒,孟老首辅惊得跪伏于地,“皇上恕罪,老臣绝不是那个意思,老臣万万不敢啊!”
其余几位尚书也都跪了下去,齐声喊道,“皇上息怒”。
政和帝冷笑一声,也不说自己恕不恕罪,又相不相信孟老首辅的忠心,只道,“年鱼,此事就交给你,务必要查明真相,让朕的阁老们口服心服!”
这是又要起用年鱼了!
众阁老又是惊讶又是疑惑,皇上向来疑心重,年鱼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与连氏有关,他也绝不会再用。
这突然又要起用,年鱼是用了什么法子,能彻底洗清自己?
胡伟毅用眼尾子偷偷瞥了年鱼一眼,又立即收回目光。
沾染上反贼余孽的罪名都能全身而退,年掌印果然是年掌印!
幸亏他一直没起倒打一耙的心思,否则这时候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
……
东厂的太监在沉寂几个月后,由年鱼亲自带领,再次出现在京城街头,朝寿阳而去。
京中有那嗅觉敏锐的皆是叹气,年海胆这是正式东山再起了啊,也不知道这次遭殃的会是谁!
第二天的早朝,文武百官格外地沉默,只他们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杭州府太守史景迁入朝拜见。
史景迁却是比杜介白成名还早的大儒,是苏羡予的授业恩师,当年就是他亲自带着父母族人零落的苏羡予入京投靠霍家。
进京后,他怕苏羡予不适应,陪着苏羡予在霍家住了一年有余。
后来见苏羡予一切都好,便要离京继续云游天下。
政和帝闻其盛名,以高位挽留,只他性子冲淡,
不爱虚名,实在不惯京中拘束,坚辞不受。
不想恰逢南疆动乱,史景迁秉承一颗救民水火之心,这才受了南疆太守一职,前往安抚。
后来,他因安抚动乱有功,政和帝欲将他调回京城,他坚辞不肯,政和帝不好苛求,只能作罢。
其后十几年,史景迁虽数次调动,却大多任一方太守之职,守一方安宁,于四年前去了杭州府。
现在不是地方官员述职之时,史景迁怎么会突然回来?
只怕不是杭州府出了重大事故,就是史景迁要高升了!
果然,在一番称赞史景迁劳苦功高、为国为民之后,政和帝亲切开口,“此番若不是刑部程爱卿意外伤了腿,无法理事,朕也不会这般着急调爱卿回京。
爱卿能者多劳,还请务必救朕于水火,救刑部于水火,暂时代理刑部尚书一职,待程爱卿伤愈后再做打算”。
众人心下皆是雪亮,说是暂时代刑部尚书一职,说是等程尚书伤愈后再说,只怕刑部尚书这位子是要归史景迁了。
算起来,史景迁是继苏羡予之后第二个一步登天,入内阁,掌一部职权的尚书了。
偏偏他们又是师徒,这样的荣宠还真是叫人艳羡。
史景迁愕然抬头,露出一张清癯的脸,虽穿着官服却难掩浑身仙风道骨之气,正是杜夫人血祭之日,坐在青帷马车上看热闹的老人。
“去杭州府的天使并未提及刑部尚书一职之事”。
政和帝朗声笑道,“说了要你回京做一部尚书,爱卿你只怕要吓得要弃官潜逃了!自是先将你哄回京再说了”。
“这——”
“朕求才若渴,爱卿万勿推辞才是”。
事已至此,政和帝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史景迁无可奈何,只好跪下谢恩不提。
……
……
年鱼办事向来利索,第三天就带回来了杜若母子一案的结果。
福广叛贼买通当地的算命先生和锦衣卫的一名百户,先后谋害杜若母子。
又假冒杜夫人前来京城告天状,以诬陷圣上美名。
年鱼将所有的人证、物证和供词都交给了大理寺,三司会审。
证实无误后,判假冒杜夫人的福广叛贼挫骨扬灰,算命先生和锦衣卫百户凌迟处死,杜若及年鱼所寻回的真正杜夫人尸身厚葬。
洛太傅得知消息后,当即吐血昏迷,太医束手无策。
洛老夫人慌了神,忙命人去叫苏羡予,又恍然想起来苏羡予叔侄都去了福广,尚未回京。
意识到这一点的洛老夫人捂着脸失声痛哭,洛兮瑶腾地站了起来,“祖母别急,我去请年掌印”。
自从知道杜若母子惨死后,洛老夫人的心就没安宁过,皱巴着难受着,提在嗓子口。
洛太傅吐血昏迷,苏羡予叔侄又无法依靠,成了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听了洛兮瑶的话,不觉安慰,反倒崩溃大喊,“你去请?你有本事请得来年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