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钦要去前线,临走前,他约夏予出来见了一面。
高高的城墙之上,陆淮钦温着热酒。夏予来的时候,他已经喝了几杯,长眸微眯,似乎还有几分水汽,也不知道醉了没醉。
夏予向何幸点了点头,便悄悄走到陆淮钦身后。
陆淮钦微僵的背脊显然知道夏予来了,但是他也没有回头,更没有唤夏予。
依旧是重复着倒酒喝酒的动作,直到温好的一壶酒都喝的差不多了,他才停了好一会。
风吹过灯笼,暗黑的天飘下了点点白雪。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陆淮钦望着白雪好一会,又倒了一壶酒打算温热。
“你的身体不宜喝酒。”夏予冷眼旁观许久,终是出声提醒。
陆淮钦闻此,毫不犹豫地把酒撤了。
他回眸看了一眼夏予,见她迎风而立,便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将自己的狐裘展开,“到这里来。”
夏予犹豫了一下,便走了过去。
离陆淮钦一步距离的时候,陆淮钦将人拉了过去,用狐裘将人裹住,随后又拥紧了怀中人。
“阿迢。”陆淮钦呢喃。
夏予羽睫微颤,低头轻声应下。
对于自己身份暴露这件事情,夏予早就清楚了。细细想来,从救柳娘的那一夜开始,陆淮钦就不对劲了。
既然陆淮钦不曾揭穿,夏予便也当做不知道。
如今他既然当面喊了她,她也就应了。
“你知道朕有多想你吗?”陆淮钦将下巴抵在夏予的头上,大掌习惯地掐住夏予的细腰,想要看看她是胖了还是瘦了。
“若不是朕意外碰上你,你是不是真的要躲朕到死?”
“阿迢?”陆淮钦的下巴不停地摩挲着夏予的发,反复地唤着她的小名。
见夏予还是不答他,他又道:“老天爷都不想让你离开朕,你发现了吗?”
夏予发现了,也有些认命了。兜兜转转之间,最后都会回到陆淮钦身边。
她所做的所有努力就像在绕圈,不论走多远,最后都会回到起点。
陆淮钦就像给她下了什么魔咒,让她逃离不开。
或许,真的就是他们两个人的命?
“朕明日就要去最前线了。”
陆淮钦絮絮叨叨,倒也不管夏予答还是不答。他只管搂着夏予,同她说一些有的没的话。
两人拥在一块,夏予没有接过话。她的目光落在大雪纷飞上,始终没有移开过视线。
“等朕打完这场仗,就陪你去看山看水。”
“你活不久了。”夏予低声如是道。
陆淮钦僵了好一会,一颗心颠来倒去,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
“你如今打算把皇位传给谁?”夏予又问。
“朕若留给太子,你怕是会恨朕一辈子。”
“谦儿还小,他上位终要人辅佐,既然如此,不如放他自由,不要再将他困在皇城,让我带他离开。”
“朕今日不想说这事,我们日后再商议吧。”
陆淮钦带着夏予靠在了座椅上。
烟雾缭绕之间,他们一起看着亭外白雪纷飞。
陆淮钦眯起有几分醉了的眼,凑到夏予耳边,带了几分缠绵道:“阿迢,朕从年少到至今,放在心上的只有你一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清风明月具知。”
夏予除了关心他还能活多久,要将皇位传给谁这件事情,其它的都不在乎。
至于陆淮钦嘴里说的那些话,她也从不怀疑。那是陆淮钦的爱,也是他特有的表达方式,可这不是夏予想要的爱,也不是夏予想要的表达爱的方式。
她抿了抿唇角,并没有接话。
“你知道吗,朕这一生背负太多了,朕身边的人都等着朕来保护,只有你,站出来说要保护朕。”
“朕以前一直想守护好这江山,把它完完整整地交到徊远手里。可徊远突然没了,朕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以前朕想的很简单,就是要站在最高的地方,让所有人都臣服于自己,把丢掉的尊严全部捡回来。后来朕才发现,这些东西都不太重要了。当渐渐明白到底什么更重要的时候,这些重要的东西却都离朕而去。”
“阿迢。”陆淮钦见夏予不理他,将人抱得更紧。
他咬了咬夏予的耳垂,想要吻她,可看到她这张易容的脸,终究没有太大的动作。
“你爱的是阿迢,还是阿迢的那张脸?”夏予忍不住问,“如果当初我顶了这样一张脸救你,你还会喜欢我吗?”
陆淮钦有一瞬的语噎,但他马上就接话:“会。”
他以前一直觉得自己的婚姻不过是联姻,和谁都一样。
那时的林意笙和何幸感情很好,陆淮钦有时是羡慕的,但也清楚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将一个女人放在心尖上,也知道在他身边不会有纯粹的爱情。
但年少时分,他还是幻想过的。
他想他娶的一定是大家闺秀。那女人长的好看,懂琴棋书画,明事理又听话到极致。她一定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很漂亮白净的手,还有一双白嫩的赤足,以及纤细无骨的柳腰和皓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