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花容失色的样子,陆淮钦笑出了声。
声色依旧低沉,却意外多了几分撩人的磁性。若是加以分辨,许是还能听出几分少年感。
夏予傻了。
说来惭愧,与陆淮钦认识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见陆淮钦笑出声。
这男人年少老成,自带威慑。惯常沉着脸,抿着唇,绷着下颚,阴鸷的眼神能把小孩吓哭。
以前在浮玉山装模作样,也不过是温和之样,待人有礼,却连浅笑都没有。
这真的是夏予头一次见他发自真心地笑,没有规矩的束缚,抛开了性情的压制。
陆淮钦显然意识到自己的不同寻常,脸色僵了几分,刚要收敛笑意,夏予却掐住他的腮帮。
“笑起来好看的很,干嘛要沉着脸吓人?”
陆淮钦重新把人抱起,虽没有再笑,却也没有沉着脸。
夏予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任由陆淮钦带着她在皇宫瞎晃。
没看过的景,倒是全由他带着看了个遍。
偶尔到了人多的地方,宫女虽低头走过,夏予却仍然觉得自己像一块活靶子,招摇得很。
她知道,整个皇宫也只有她敢坐在陆淮钦的臂弯里。只有她敢在陆淮钦面前称“我”,也只有她敢大呼陆淮钦的名字。
自陆淮钦告诉她,他只有她这一个女人的时候,夏予应该就明白,陆淮钦对她是不一样的。
可这不一样到底是不是爱,夏予心底和明镜似的。
“我们这样是不是太不合规矩了?”
“嗯,离经叛道。”陆淮钦认真应和。
“那你还不放我下来?”
“做人,最不能活在别人的看法之下。”
“到时候可就得有人说我魅惑君主祸国殃民了。”夏予想到话本的情节,止不住地哼哼。
“魅惑君主祸国殃民?”陆淮钦面露玩味。
“怎么,不对吗?”
“先且不说朕不是昏君,就这魅惑,朕也从未体验过。你若想担这个名头,不若晚上试试。”
“离经叛道。”
陆淮钦觉得夏予这四个字评价的甚好。
他表面看起来是四书五经养出来的正经皇室子弟,在朝堂之上是个有手段会制衡的君王。
可他却觉得自己离经叛道到了极致。
刚好到了一处略显萧条的别院,陆淮钦摇手一指,道:“你以前不是常问朕的过往的,这就是朕出生的地方,冷宫。”
陆淮钦能记得自己两岁的事情,更是记忆好到能将过往点滴回忆而出。
他五岁就暗杀过辱骂他生母的重臣之子,还能将罪名摘的干干净净。
八岁因为保护同父异母的弟弟陆徊远,暗中毒哑了一个太监。
十四岁连同先皇于非晚杀了景元皇帝陆含章,也就是他的父皇。
十五岁涉雪跪在于非晚面前,留了何幸一条命,但侍读却变太监。
十六岁到清鸿寺隐姓埋名,十八岁娶了夏予,十九岁有了第一个孩子,算计三条命为夺权铺路。在二十岁快要来临的时候,成了大岐的皇。
二十岁的时候,先皇于非晚不受折磨死在了他眼前。
二十一岁大岐初定,国泰民安。
二十二岁再见夏予。
二十三岁把夏予带进宫,囚在身边。
他陆淮钦的二十三年,远算得上是离经叛道的。若是将罪名细数而出,怕是要落得五马分尸的下场。
可史书的几页纸,向来是胜者书写。
景元皇帝的死,自然就算在了于非晚身上。而夏予进宫,倒为了陆淮钦添了一笔“不弃糟糠之妻”的美名。
夏予看了一眼萧瑟的庭院,心中竟是没有起太多波澜。
她把脸埋在陆淮钦修长的脖子上,语气中带了哀求,“你替我找一下家人好不好?就那玉坠,你替我找一下。”
“留在朕身边陪朕一辈子不好吗?”况且他的一辈子不会太长。
“我不走,我就是想知道生我的父母是否健在。”
“朕在找了。但是玉坠寻亲,如大海捞针。”
“我知道。”
午后阳光浅浅,幽长又寂寥的石板路让人心生闲适,总盼着一生都能这样安稳走完该多好。
没多久夏予就生了困意,改趴在陆淮钦的背上,由他背着走向乐和宫。
陆淮钦不是第一次背夏予,可夏予却是第一次感受到那宽厚背脊上带来的安全感。
即便他身上的龙涎香时刻提醒着她他是谁,提醒这那段过往。但此时此刻,夏予却心生妄想,自作主张将身边景物置换,想象成了浮玉山那条又长又陡的阶梯。
那条路上,春来看花,夏来听音,秋来踏叶,冬来……
“你记得出事之前,你说要陪我把浮玉山长阶上的雪藏起来放在坛里,来年拿来酿酒的吗?”
陆淮钦突然止住脚步,桃树上的最后一片桃瓣从他眼前落下。
他踩上那片桃瓣,“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这句话有点耳熟……夏予如是想着,在他背上睡了过去。
陆淮钦听着她匀称的呼吸,将人送到乐和宫。
乐和宫的大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