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意笙时常让人送东西到乐和宫,夏予自会挑礼回赠。一来二去,二人也越发熟稔。
两人在一起不是一起做女红,便是夏予教林意笙学医。
二人有意将自己从冰冷的宫闱之中抽身,让生活多一些烟火气。
恰好陆淮钦不来招惹夏予,夏予竟是生了过好当下念头。
骤雨初歇,绿肥红瘦。眨眼间,春日已到尾。
林意笙早早吃过饭,坐在一边勾鞋子,夏予则陪刚下学的陆时谦吃饭。
陆淮钦对陆时谦管教相当严格,即便病重也要照常上学,骑射更是从未落下。
夏予很少在中宫见到他,据说林意笙也不能常去东宫探望他。
今日陆时谦休息,这才来了中宫,夏予是头一次陪他吃饭。
“我炒的菜,味道如何?”夏予问。
“很好。”
夏予瞧着他吝啬地赏了自己二字,脸上却笑开了花。与陆时谦接触,才发觉这真是个内敛话少的孩子。
埋头吃了好一会,碗里突然多了一根鸡腿。
夏予怔愣地看着给她夹菜的陆时谦,嘴里包了饭,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陆时谦却未多言,甚至是生硬地别开目光低头吃饭。小口小口地吃,十分斯文。
夏予发觉,这孩子无论是长相还是言行都太像陆淮钦了。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内敛的气质,让人忍不住心疼。
夏予也夹了一筷子时蔬给他,“你肠胃不好,少吃油浑。”
陆时谦看着碗里多出的菜,小手捏紧了筷子,腼腆之下颇有几分受宠若惊之态。
林意笙在一旁瞧着,嘴角挂了几分笑。
她朝夏予打手势:【谦儿很喜欢你,所以才这么不好意思。】
“是吗?”夏予惊讶。虽然没感觉陆时谦讨厌自己,但绝对算不上多喜欢自己。
林意笙点头,笑着继续勾鞋子。
夏予心里有些高兴,多看了两眼陆时谦,发觉对方总是闪躲自己的目光,带了几分戏谑,问:“殿下为何总是不敢直视我?”
陆时谦白皙的小脸渐渐爆红。
夏予头一次知道,原来真的有人的脸和脖颈耳根会慢慢充血变色。
夏予不再逗弄他,埋头继续吃饭。一道身影却是突然出现,夏予顿觉嘴里的鸡腿不太香。
林意笙和陆时谦连忙起身给陆淮钦行礼,反观夏予,还是愣着的。
也难怪林意笙都说过夏予是不太懂皇宫规矩的,不过这样也好,规矩就像枷锁,学的多,越是被束缚手脚。
好在陆淮钦也不大在意。他让人给他备了副碗筷,便坐在了夏予身侧。
见夏予嘴边粘了一粒饭,自然而然地替她拭去,问:“你做的?”
“嗯。”夏予味同嚼蜡。
“味道如旧。”
“食而不言。”
陆淮钦眉梢微动,认真吃饭。偶尔给夏予夹口菜,当真没有说过一句话。
夏予却像是和他作对,频频给陆时谦夹菜,一个眼神也不施舍给他。
她还叮嘱陆时谦,“殿下,多吃一些,菜做的少,等下没了。”
陆淮钦看在眼里,心里暗骂幼稚。
吃了才一碗饭,陆淮钦就放了筷子。实则他吃了饭,只是听说中宫其乐融融,没忍住来了一趟。
看了眼饭碗堆老高的陆时谦,陆淮钦沉道:“老师说你骑射没练好,吃完饭再去学着吧。”
“今日不是休息吗?”夏予问。
“他是太子,朕对他严格,是为了他好。”
“可他还病着呢,你这都不让人休息一下,万一在马场出了事怎么办?”
“若这般娇生惯养,便不配为太子。”
陆时谦抿紧了唇,低头看着桌面。
他觉得自己就像器物,被他们二人摆在中间,进退两难。
但他又觉得陆淮钦说的对,他是太子,身肩重担,这点苦根本不算什么。
其实他也没有觉得自己很累,他所了解的,世家大族的孩子,打小都是这样被养大的。
他也相信,他的父皇在年幼的时候,吃的苦一定比他还多。
林意笙也和他说过,她阿爹不管她是个姑娘,身子还弱,非要她练箭骑马,从未松懈过。
更别说林家其他的男孩,各个都是在棍棒下长大的。
饭桌的气氛一下就僵持起来,最后还是陆时谦放了碗筷,同陆淮钦告退。
“不消食再去?一吃完就动,对胃不好。”夏予眉宇紧蹙。
“从这走过去要半个时辰。”陆时谦小声解释。
“……”夏予突然觉得这孩子委实命苦了一点。
得了莫名其妙的病就算了,小小年纪还身负重担。
真不知道陆淮钦是看得起他,要他抗下天下大任,还是巴不得他早点死,眼不见心为静。
夏予将这些情绪都写在脸上,陆淮钦见她吃完了饭,不由分说地牵着人出去。
“你做什么?”夏予急了。
“消食。”
夏予向林意笙求助,对方却根本没有向自己投来视线。
顺着林意笙的目光看过去,这是落在了……何幸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