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气依旧阴沉,巧慧早早来到兰雪台。
“月姑娘,老夫人请您去趟正院。”
“知道了。”
她匆匆洗漱,跟着巧慧,直奔正院,到了廊下,巧慧顿步:“请月姑娘稍等,婢子进去禀告一声。”
“好。”
过了许久,不见巧慧回来,天空又飘起细雪,林缨急得忍不住咕哝:“姑娘,巧慧嬷嬷怎还不出来?”
因为恨。
母亲说过,外祖母是低嫁,外祖迎她的时候,曾当众许诺,此生唯她,绝不纳妾。
外祖也的确没有纳妾,只不过在外祖母怀上母亲的那一年,在外头养了个人,又在隔年,领回一个庶子。
外祖母气极,但那会儿江家之势如日中天,外祖母再恨也得咬牙吞下,且还得替外祖养着不知从哪里领来的庶子。
如今,他好不容易等来庶子犯下滔天大错,她笃定外祖不会管庶子死活,却不想,被她搅黄了。
“姑娘,好冷。”
“嗯。”
出来的仓促,她只披了件斗篷,这才站了片刻,已觉手脚冰冷,若站得再久些,难保不冻出病来。
可再冷,她也得候着。
雪,越发大了。
偌大的正院安静地犹如一座荒废了许久的野庙,溶月冻得身子发僵时,身后骤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不等她回过头,丁夫人奔到她身侧,偷偷塞给她一个暖手炉,然后,她跑上回廊,冲着正房大吼:
“母亲,救命——”
喊声之厉,惊得江老夫人掌心一抖,差点打翻手里新沏的一盏热茶。
虽说最终茶盏没翻,但还是有几滴茶水被晃得溅上她的身。
巧慧连忙问:“老夫人,您没事吧?”
江老夫人挑眉,目光幽怨地扫向回廊:“江正折昨夜不是被丁佩蓉赎回来了吗?她这会儿又来闹什么?!”
“奴婢去问问?”
“赶紧去。”
巧慧一走,江老夫人就把茶盏重重砸上几案。
都以为她看不上江正折,是因为恨江相宜负心,但其实,她恨得从来不是这个。
天下男子多薄幸,这等道理她未出嫁前就懂了,哪怕后来江相宜承诺只娶她一人,她也不曾信过。
她恨得是,他看上了旁人,却瞒着她,不把人抬回后宅,反把人养在外头,叫世人以为她嫉妒成性!
既他认定她狭隘,她又何必善待江正折?
是故这些年,她始终冷着江正折,不仅叫他住在最荒僻的添眉苑,还给他娶了房堪比泼妇的正妻。
自打丁佩蓉进了江家的门,江正折果然没什么好日子过,但她和江家也被她和丁家折腾地够呛!
一抬眸,丁夫人奔进房里,扑到地上,提着嗓子,犹如哭丧般地干嚎:“母亲,您可得替正折做主啊!”
“他又怎么了?”
“正折叫千金坊打了一顿,打得皮开肉绽!他好歹是江家人,千金坊怎么能这么欺负他?!”
“千金坊是欺负他,可千金坊欺负他的时候,他说自己姓江了吗?”
“那……那不是正折怕丢了江家的颜面,不敢说自己姓江吗?”
“好一个怕丢了江家颜面!若他真记得自己是江家人,便怎么都不好意思跑去千金坊那等下九流的地方荒唐!”
“那正折就白白叫人打了吗?”
“不然呢?!”江老夫人怒而反问,“你若实在气不过,自己去寻千金坊理论,想要江家出面,绝无可能!”
又是这话。
不管四房遇上什么事,江家永远懒得管。
丁夫人垂眸,掌心掐得死紧:“母亲,正折去千金坊赌钱是不对,可您就不问问,他为啥去赌吗?”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闲得慌吗?可他为何闲,还不是因为自己不争气,连个举人都考不上吗?!”
是,正折没考上举人。
可他考不上,不是因为他不好学,而是他没处学。
想到这里,丁夫人抬起头:“母亲,正折去赌,是有人诓他,说拿一万银可以买到太学的入学考题——”
“荒唐!”江老夫人勃然大怒,她抡起手掌,重重击在案上,“陛下明言,太学考不是科考,却胜似科考!
我不知道外头哪里来的流言,但是,入学考题是陛下钦定,直到开考的那一日,金陵无人可知!”
怎么可能无人知?
二房嫡子江明是知道,三房嫡子江明庭知道,连大房庶子江明宏都知道,不知道地,只有四房的明谦!
“母亲是铁了心不管四房死活吗?”
江老夫人闻言,气得怒火中烧:“咳咳……”
巧慧赶忙奔到老夫人身后,她一边替她顺背,一边说:“四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