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夫人听了,两眼一黑,直挺挺地栽到榻上,青莲被吓得六神无主,慌张大喊:“来人,快去请郎中——”
须臾间,添眉苑乱作一团。
青莲半跪在榻前,一遍遍地喊:“四夫人,您醒醒——”
溶月退到廊下:“英兰,你速速走一趟正院,把四舅的事告诉外祖母。”
“这……”
“什么这啊那的!
千金坊什么手段,你不晓得吗?这会儿四舅母昏得人事不知,根本管不了四舅,万一四舅出点事,谁来担待?!”
英兰神色一慌,再不敢犹豫:“是,婢子立刻去正院。”
“恩。”
眼看英兰奔出回廊,丁夫人直挺挺地坐起神,指尖紧扣青莲手腕:“快扶我起来,我也去正院。”
“可——”
“别废话!”
“是。”
青莲连忙跑去取斗篷。
丁夫人白着脸,一边下榻,一边不忘对她说:“月儿特意来看舅母,舅母却不得空招待,实在对不住。”
“舅母说得哪里话?咱们是一家人,便不能说两家话,今日舅母有事,先去忙,月儿回头再来看舅母。”
“好。”
溶月屈身而退,退到门边,她复又回首:“四舅母,虽然月儿力微,但若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舅母尽管开口。”
“好。”
丁夫人匆匆颔首,扶着青莲,冲进雪地。
林缨瞥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嘀咕:“姑娘,四夫人有必要这么着急吗?千金坊再霸道,难道还敢对江家人动手?”
金陵城有四大销金窟,城北咸宜观,城西长春馆,城东矾楼、城南千金坊,四家各有倚仗,故而能横行乡里。
但四家再横,诸如江家这等一等一的人家,总会避开,除非——
“一般来说,千金坊不敢动江家人,可如果他们知道,这一回动了没事,说不得还有好处,那就不一定了。”
“姑娘是说,有人要对江家不利?”
“嗯。”
“不能吧?这不是找死吗?”
今日,若被扣下得是上三房的任何一个人,她敢说,不消半日,千金坊轻则被贴上封条,歇业数月,重则关门大吉。
偏偏,被扣下得是最不招老夫人待见的四房庶子,若千金坊当真杀了江正折,江老夫人指不定还能为千金坊求情。
“姑娘,到底是谁这么胆大包天?”
还能是谁?
既是秦长风叫她来四房,算计江正折得自然也就是他。
不过,这人倒是好本事,竟能差使得用千金坊。
小径东头,英兰走出正院,奔向溶月:“姑娘,老夫人已经差人去禀告老爷了,老爷会处置的。”
呵……
溶月暗笑,江老夫人果然心狠,没人比她更清楚,江相宜有多沽名钓誉,指着他救江正折,绝不可能。
江相宜不救,江家便没有人肯救江正折。
到了夜间,金陵城刮起大风,房顶、枝头上的残雪被吹得呼呼乱窜,一眼望去,还以为又下起大雪。
白絮乱舞中,丁夫人穿着一身夹棉的石榴裙冲过兰雪台的院门,英兰见她来,急忙领着两个奴婢去迎。
“四——”
“滚开!”
丁夫人拂开奴婢,闯进卧房,然后“扑通”一声,半跪到坐塌旁,只见她仰起被冻得青紫的脸,泪眼婆娑地哭道:
“月儿,救救你四舅吧!”
溶月被吓得惊慌失措,她急忙下榻,先是招呼人把丁夫人扶上坐塌,又把怀里的暖炉塞到她的手心。
“快端盆热水,给四舅母热热脸。”
“是。”
眼看房里忙作一团,丁夫人的泪落得更凶了,她丢开手炉,抓着溶月的手,张口欲言,但话没出口,全叫泪意哽咽了。
这时,林缨送来热水,然后拧了一张热帕子要替丁夫人擦面,却被丁夫人挥开:“不擦,冻死我算了!”
溶月无奈,只得接过帕子:“这里有我,你们都退下吧。”
“是。”
待房里没了别人,溶月一边替丁夫人擦面,一边含笑低言:“四舅母莫慌,不管怎么说,有月儿呢。”
细软的话,让丁夫人的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流得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一日,从她踏出添眉苑,眼泪就没停过,可不管她哭得多惨,正院、春泽堂、清夏堂,秋水斋的人都是同一副冷面。
他们叫她回去添眉苑,安心等着父亲去救人。
可父亲是南唐大儒,是天下人的楷模,他这一生最恨有人玷污江家清名,正折豪赌被扣,丢尽江家颜面,他怎可能去救?
若非如此,当初宁姑爷被告,父亲便不至由着小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