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英兰提着两个大食盒走进房里,她一边布膳,一边若无其事地问起:“姑娘,四夫人回去了?”
“恩。”
“奴婢瞧着,四夫人和姑娘关系甚好?”
“先前住在偏院,四舅母来瞧过我一回,为了感谢她,我送了她两百两银子。”
“姑娘大方。”
“我对对我好的人,一向如此。”
英兰笑笑:“姑娘,可以用膳了。”
“去把冰娘叫来,我得问问她,用膳的礼数。”
“是。”
须臾,冰娘走进房:“姑娘寻奴婢?”
“替我给你家主子捎个话,第一,再送些银两来,第二,好好折腾一下江正折,不必手下留情。”
“姑娘,婢子有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问。”
“您既答应了四夫人,便是想用四房的,既想用,那又为何……?”
丁夫人有求而来,但进门后一派趾高气昂,彷佛不是她求她帮忙,而是她求着非要帮她似地,这样的人,怎么能用?
“去捎话吧。”
用完膳,溶月早早洗漱,上榻睡了。
这一夜,她梦到很久之前,母亲带她到江家小住的日子,可她才奔上水榭,石砖骤然崩塌,她摔进了水里。
“啊——”
她猛地坐起,见林缨站在榻边,一副被惊到的模样:“姑——姑娘,没——没事,梦都是反的。”
“不,我的梦全是真得。”她笑了笑,转头瞥向窗外黑漆漆的天,“你是来喊我起身的?”
“回姑娘,昨日巧慧走的时候,特意说了又说,让姑娘以后和其他姑娘一样,每日去正房请安。”
“知道了。”
一通洗漱,等坐上梳妆台,溶月整个人晕晕的。
“姑娘,您不习惯早起吗?”
“恩。”
宁家未曾败落,家中只有父亲和母亲,母亲宠她,从来不要她早起请安,被充进长春馆,更是子时睡,午时起。
她哪有机会习惯早起?
“今日头一次拜见老夫人,姑娘梳什么髻?”
“十字髻。”
“可奴婢觉着,姑娘梳凌云髻最好看。”
“以后只要去正房,都梳十字髻。”
出门时,天色阴沉,走到半路,天空飘起细雪,林缨一边撑开伞,一边慨叹:“今年怎么总下雪?”
“下雪不好吗?”
“冷。”
说笑间,她们到了正院外,一瞥头,小径另一头,江旻玉、江花玉、江巧玉、江春玉四人也来了。
溶月正要进门,却听江巧玉阴阳怪气地喊:“哟,那不是月妹妹吗?这是攀上高枝,不理人了?”
江花玉一听,阴恻恻地反问:“什么高枝?”
“临漳世子呗。”
“呵。”江花玉冷笑,“我只知道世子和五妹妹定下亲事,倒是不知道月妹妹也和世子也定了亲。”
说着,江花玉扭头:“五妹妹,你知道吗?”
“……”
江旻玉本就心里不痛快,这会儿就更不痛快了,她冷着脸不答,江花玉也不在乎,转头又问江春玉:
“八妹妹,你知道吗?”
江春玉面色一僵,避到江巧玉身后,但她才避过去,江巧玉快走两步,一点也不想帮着她遮掩。
眼见她们这般,溶月想起以前,每回外祖母感叹宁家孩子太少,母亲怼回去的那句,孩子多了未必好。
于江家而言,可不就是一点不好吗?
“四姐姐,五姐姐,六姐姐,八妹妹,早啊。”
江旻玉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错身而去,江花玉和江巧玉头不转地跟着江旻玉进了院门,唯有江春玉浅浅屈身:
“月姐姐好。”
正房是主院,占的地方比两个兰雪台都大,院中亭台楼阁无一不缺,栽种的树不是百年老树,便是价值千金的稀罕种。
到了廊下,姑娘们尽数进房,丫鬟婆子全留在外头。
房里烧着四个炉子,香炉在梅花几上,烧水的铫子在屋子正中,两个火炉一个在窗扉后,一个在黄花梨的坐榻旁。
头戴宝蓝色绣五福捧寿抹额,身穿铜青色如意纹锦缎的江老夫人手捧暖炉,双目微眯地半倚在坐塌。
“老夫人,姑娘们来请安了。”
江老夫人直起身,微冷的唇角在看到她们的瞬间略略上扬:“天气寒冷,难为你们日日来请安。”
江巧玉急答:“多谢祖母心疼我们,但,小辈给长辈请安是本分。”
“就你话多。”
江巧玉登时吓得不敢说话,慌慌张张地退到一边。
一片寂静中,江花玉急急上前,伏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