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宿明显一怔。
“没人跟你说过我是灵姬的转世吗?”灵十六轻挑眉头,反问他道。
“哦对了,兴许,你早就知道我的来历了。这才不舍得将缘生石从我体内拿走,只想复活你那死去的爱人,我说的没错吧?”
灵十六像是抓住了他的命脉一样,此话一出,九方宿便如鲠在喉般,愣在原地。
“我曾在灵树下看到她对上天的祈愿,‘执君手,共斜阳’,好生浪漫。她对你有情,就不信你对她无意。”
“是谁告诉你的?”
九方宿拽住了她的胳膊,低下头注视着她。
“无所谓是谁告诉我的,看你这个反应,我说的必然是不假。”灵十六挣开了他的手,又说。
“所以九方宿,你不必在我这乞求什么原谅。我们之间不必两清,因为何时,都不可能会两清。你为魔我为神,终有一日,我们会兵戈相对。”
她抬起头,却发现他的目光一直不离自己。目光相对的这一刻,她仿佛又被拉回人间那无数个日夜,她同他畅谈风生,无所谓身份悬殊的日夜。
这一瞬间,她慌了神。
九方宿捕捉到她这一瞬间的惊慌,立马像找到救命稻草一样,拼命想要挽回着。
“那人有没有跟你说过,是灵姬先背叛了我?”
“什么?”灵十六摇摇头,“灵姬在神尊底下从事,不属魔界,怎么会存在背叛你一说。”
九方宿再一次强迫自己将思绪拉回万年以前,每回想一次,他便又会为当初愚蠢的自己扼腕叹息一回。
听完了他讲述的一切,灵十六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照你这么说,兴许灵姬在你们第一次见面时,就已经开始布局。当时神尊为一统六界,便暗中派灵姬潜入魔界,而后面的冬留之战,也是因此而起。”
“只是四野悟并没有想到,本尊不仅没死,后面的万年时间里更是集结魔将,壮大魔界。”
九方宿仰望着头顶上漆黑的一片天,颇有几分释然,“他早对已成为污物的缘生石弃如敝履,只是迫于压力,不愿自己的丑恶在世人前被公之于众,这才将身怀缘生石的你封为神女,以彰显他的神迹。”
“其实这缘生石是好是坏,权由你如何定夺。”
九方宿转过头来看她,见她还有些失神,便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她。
“其实,你并不是她。”
他的手停在她眉间的那个印记上,又说:“你并没有灵姬的记忆,按理说,如若你真是灵姬的转世,在缘生石力量觉醒之时就应该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前世今生,而并非在这里怀疑你的身份。”
灵十六并没有拒绝他的举动,而是想静静听他讲完。
“灵姬的灵魂在冥界停留了万年之久,按幽冥阁主所说,她的记忆里就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件事了。她愿意放下过往随冥河之水而去的一千二百年后,你才在青丘诞生。
“缘生石有自己的意识,在灵姬死前,它吸收了灵姬的念,死后,便将念传给下一任拥有它的人。缘生石未进入你体内之时,你是灵十六;在这之后,你只是拥有几缕缘生石意识的灵十六。”
九方宿也是在去过幽冥阁几次后,才逐渐意识到这件事。
“所以,自始至终,都是缘生石在操控我?”
九方宿不容置疑地点了点头,“这本不是束缚你的枷锁,若你能将缘生石之力好好利用,它便不会反噬到你身上。”
虽是这么说,但九方宿可不敢恭维她的自控能力,有好几次,他都在无双镜里看到她差点被缘生石里的东西反噬,险些走火入魔。
也是出于此番考虑,他今夜才不顾危险,只身来到青丘,只为跟她解释一切,确保她的安全。
只是没想到,灵十六会以为自己对她的感情,来自灵姬。
虽然不久以前,他也这么怀疑过自己。都是因为他看不清自己的内心,才在十六最需要自己的时候离开她身边。
而那些日夜浸泡在龙息瀑的日子,那些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夜所带给他的感受,才让九方宿真切地认识到自己的内心。
在他从千岁那得知灵姬等了他万年时,那股涌上心头的感觉,只是愧疚和亏欠。
甚至而今当十六念出那段祈愿词时,他的内心也始终只是那份情愫。他的心生来有一处是为灵姬而留的,而那一处,现在、将来,只可能是被无尽的愧疚给占去。
倘若没有四野悟的倒插一脚,兴许灵姬能说服他同神界和平共处,自己也不会误会她,直到如今。
可是天道无情,他与灵姬,早就错过。
如今,九方宿只能看清在自己眼前的灵十六。那个时而蠢笨,却始终勇敢倔强的女子,她热烈透明的爱意,不止一次将自己从阴暗的桎梏中脱离出来。
他再次靠近灵十六,拉起她的手,置于自己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