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何时走?”姝月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抽泣,不认真听倒是不一定能听出来。
话语甫落,就听见车轱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不多时便听见一声叫唤:“陈老先生可在家?”
陈渝接旨起身,东叔连忙跑过去将院子门打开,面前站着一约莫二十多岁的青年,身着布衣,背上背着一架琴,粗布麻衣,气质却极为出尘,自有一股风流之气在身,见东叔开门,拱手作揖:“家父托我接陈先生进山,小生特来此等候,还望通传一声。”
陈渝走的慢了些,青年还未抬起身,便被一力道扶起来:“贤侄不必多礼。”
“是我多有叨扰,最后一次见你时,你才七八岁的模样,还是个贪吃淘气的性子,如今却是这般谦和有礼,青城山里的风水也是格外养人啊。”
那青年笑道,颇有些不好意思:“世伯说笑了,可莫要打趣我。”
陈渝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姝月,将她拉过来:“她刚出生时你还抱过她,可还记得。”
“姝月妹妹出落的愈发标致了。”青年谦和有礼答道。
“舟车劳顿,未有茶水,还望见谅,你爹同我说过你此番也要修琴,眼下你的琴也修好了,我现在就同你走吧!”
“父亲”姝月也没想到这么快他就要走了,她拉着陈渝的胳膊,想请求他晚几天再走。
陈渝的手覆上姝月的手,轻轻拍了拍:“月儿,离别是人生常态,若想爹爹可来见我,莫要哭,哭了你娘在九泉之下就要责怪我了。”
话语刚落,姝月的手被一阵蛮力放下,她想再伸手过去,那人却只给自己一个背影,重来一世,不过不到半年而已,却又要分离。可姝月知道,眼下已经难以有退路了。
距离遥远也总比生死相隔来的好。
她跪下来,俯身拜道:“女儿送别父亲。”
身前之人脚步一顿,许久未语,泪湿衣襟,后决然而去。
马车已经走远,再不听声响。
姝月起身,却不料跪的有些久了,眼前一阵发黑,身子有些不稳,一只苍劲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的胳膊,让她不至于栽倒下去。
“小心。”青年的语气还是那般平淡,没有人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他的喜怒。
姝月心里有些烦躁,便没有控制自己的脾气,语气微怒:“要你管。”她抬手想要将那胳膊上的手拿掉,却使出自己十分力气,也不能撼动他分毫,她气急,抬眼就瞪着她,两人身形相差巨大,姝月的脖子都有些累了,她咬牙切齿:“大人,还要我退到哪里去!”
薛近安刚刚还有些奇怪,他到底惹到她哪里了,竟然这般炸毛,在京中见她时礼仪规矩还是全的,挑不出错处,原来是为着自己爹爹走了,同他置气呢!也罢,那日同她将只是退到淳远,只是世事难料,叫她与自己至亲生离,他放开自己的手,笑道:“失礼!”
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一丝宠溺。
慕言初可是听了个真真切切,他薛近安是谁,是活阎王,对人那有这般低声下气的时候,心下更是鄙夷:“这薛近安眼光也真是差,莫不是看上了这丫头。”
他心下有些烦躁,道了一声告辞就走,端的是眼不见心烦。
十七见到自己真正的主子来了,眼神里都带着光:“大人,十七什么时候能回去了。”
还装作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仿佛那西洋画家的调色盘,带着三分兴奋三分雀跃三分希冀还有一分假意不舍。
白苏见了直翻白眼,暗暗咒骂道:“吃里爬外的废物!”
“等你不是废物的时候。”薛近安冷淡的声音响彻在他的耳边,将他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浇了个粉碎。
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人都已经走远了。
姝月先走,本是想去处理一些事情,却也没想到薛近安跟了过来,她反头质问:“大人日理万机,跟着我一女子做什么?”
“你住的院子,本是县衙留给外地办差之人住的,如今我来了,自然是要去看看。”薛近安如实答道。
“原来是我鸠占巢穴了,我今日就收拾东西搬出去,还望大人见谅,只是大人不必再跟着我了,待我收拾出来,大人再进去看也不迟,院中再无男子,女眷众多,怕是不方便。”少女语之中的回绝之意尤盛,一时之间倒不好接话。
薛近安知道她还是余气未消,也没有恼怒:“你的伤可还好?”
“大人的心意我领了,只是眼下诸事繁多,心烦意躁,大人见谅,民女先行一步。”
薛近安有些莫名,却也只是不再跟了:“你要养伤,腾挪出来不方便,淳远你比我熟悉,府衙中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你协助,我住客栈就是。”
姝月脚步停顿,意识到自己的言行多有不是之处,心下懊恼,活了两世,自己越发活回去了,此人可是活阎王,平常人都哄着他,断然还未有明面上让他受气的,自己眼下这番,他怕已经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