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唐姝没有退后,愣是由着赵诠掀开自己的纱巾,隐隐听到“嘶”的一声,睁开眼睛,果然是一旁的菁儿闭了眼。
没去看赵诠的眼色,只听头上传来声音,道:“大夫开药了吧?”
菁儿点点头,“已是令后厨去煎了。”
赵诠的脸上也见不出有什么情绪,只是动作颇为小心地,为唐姝把另一侧的纱巾也给取了下来。
听他道:“外出就怕被别人见着说风凉话,在府里便不用别着了。纱巾蒙着,容易滋养异菌,更见不得好。”
唐姝依旧是垂着眸,温温的语气里又听出些担忧来,道:“若是不见好,大人可还会携我去北方?”
赵诠倒是第一次见唐姝如此小姑娘家,有趣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她不必担忧:“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菁儿在一旁见了都觉得心底有股甜甜的滋味疯长,殊不知自家主子却是一点不开窍,下一刻,便又问起水利布防的事儿来了。
书房里头,赵诠已是吩咐下面备置两套木椅,可由他与唐姝二人并排坐着商议。
“此一去北部,有很多事宜需要关注,饮食住宿,定不比大安的。路上舟车劳顿,还消多歇息,何况你此时又染了风疹……”
赵诠在一旁例行吩咐,唐姝则是点头应着,觉察到些许别意。
“大人如此吩咐,可是因为日后赶路什么的,您都关顾不上妾身了?”
“嗯,还有若娴一位。”
唐姝倒是佩服赵诠的实诚,既是得了个妾,也是如此安守本分,实属难得。
她有些胡闹地“哦”了一声,聊表身为小妾的醋意。
赵诠却是另问道:“丫鬟说,你的风疹是那盒胭脂惹的?”
“嗯,精致当是精致,香品也位居前排。奈何妾身是享不了福,恐怕日后随着大人去北方,都得蒙着纱巾过日了。”
唐姝有些懊恼道。手中执的笔也在别扭的话中歪了笔锋,连字也写得丑了。
赵诠若有所思,终后,吐出个“是我之过”来。
唐姝抬眸看他,见他看着自己手下的字,忽挑了嘴角,笑道:“大人的字如何?可有我的好看?”
赵诠嗤笑一声,另只手立马锢住她的,一同握着笔,书写黄纸上的一曲知遇诗。
他的心思全是在纸墨上,每划下一笔,就与唐姝说道着汉字的其中奥妙。他的笔风苍劲有力,又如龙飞凤舞,不羁遨游在纸张书页上。
而唐姝的心思,被悬挂在两只手贴合之处的温度和力度上……任窗棂风儿一吹,心思也随之吹起。
没敢继续感受发丝游离的触动,唐姝只是放空了双手,任由他带着自己,刻画下专属于他的诗篇。
希望在他的人生华章里,自己只是个徒有记忆的过客,甚至连一丝可存在的痕迹都没有。
走时,赵诠特意对唐姝吩咐道:“明日我会叫阿彦给你带样东西,日后需要找我的事,也去找他便好。”
唐姝点点头,明了其中意。
想必赵诠早知胭脂一事是明若娴暗中施手,指名道姓自己的属下唯阿彦一人,也是教唐姝以后心眼子放细,自己明面上断不能与明氏之人作对。
只是唐姝不懂,赵诠完全可以任由明氏欺压自己,只要自己的脑子和嘴巴完好,他大可不必留给自己一个全身。
就算是为与李稚交好,赵诠也不必如此。毕竟她早是说了不下三遍,她唐姝,已是赵家的人了。
菁儿还在一旁暗中欣喜,唐姝却是有些患得患失,望着月色起意,聊想远方佳人。
那日唐姝叫菁儿去药房抓些方子里不对症的药来,不外敷,只内服,也因着庸医难辨。
听菁儿说,胭脂里的成分令那些行家也分辨不全,只大致听来个“产于龚府”。想必要治疗自己的脸,这一去北方也是必不可少的。
几日之后,唐姝传信给李稚:赵家即将北上。
不日,她便携着菁儿踏上了随行车马。
因着明若娴的意思,唐姝的车马被安排了车队近末尾。
有着与赵诠相隔过远的缘故在,后尾的将士们对她也管顾不周,通常是有了上顿没下顿的。菁儿看不过去,几次都想跑下马车与赵诠禀告情况。
却每次都被唐姝拉住,“你想,明夫人会允许吗?”
菁儿心头的一口气不打一处出,紧攥着拳头,目光却是怜惜,道:“可这个家,终归是赵姓的……”
“而这天下,终是李家的天下。”
她也不知何时,这天下会改名易姓。而她要做的,无非是推波助澜。
而助哪方的波,还消风向而定。
赵诠在最前方领着队伍,后边便是载着明若娴的马车。
自那日一事,赵诠心里便知道明若娴对唐姝的心思了。谈话间都是避着那事不提,却已是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