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者心照不宣地叹了口气,摆手作罢,毕竟他人家务事,外人难以插手。
未几,一位体态丰腴的中年男子自屏风后走出,众人纷纷抱拳行礼,尊称“张二爷”。张家二兄弟,长兄嫡出,二弟庶出,众人皆知,正室无后,承继之责自然落于二爷肩上。昔日备受冷遇的张二爷,今日却风光无限,世事轮回,莫过于此。
安予眠抬眸望向张二爷,其面上非但无丝毫哀伤,嘴角反而偶尔不受控地上扬,令人费解。
人世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即便是仙,也难免为之头疼。
张二爷挺胸昂首,傲视群雄,话语间更添了几分硬气:“劳各位亲朋好友送侄儿最后一程,英年早逝,为叔心痛不已。”
接下来的场景却令人啼笑皆非,张二爷佯装悲痛,捶胸顿足,面上却笑得皱纹如菊。
众人虽心中鄙夷,却也只得配合演出,纷纷掏出手帕,假意拭泪,高呼“节哀”。
安予眠与季初泽交换眼神,满是不解。
“好了,灵柩留于家中不利……呸,徒增悲痛,趁吉时出殡为宜。”张二爷险些失言,急忙改口。
正当家丁准备移棺,门口忽现一伛偻身影,虚弱地呼喊:“且慢!”
声音虽小,却极具威势,厅内瞬时一片寂静。
张二爷惊诧万分,原是大哥苏醒,他连忙收敛傲气,唤道:“大哥。”众人随之齐声:“大爷!”
这一声“大爷”饱含敬意,少了些许虚假做作。
张老爷柱杖蹒跚而入,面容悲痛却自带威严,一瞥之下,张二爷便如鹌鹑般缩颈,气势全无,不敢言语。
几步之遥,似乎耗尽了张老爷所有力气,他艰难坐下,喘息间对张二爷道:“我尚未瞑目!”
张二爷一惊,膝软欲跪,连声辩解:“大哥何出此言,实在太过严重了!”
张老爷无暇在此刻计较,首要之事是料理好儿子后事。
他拍手示意,家丁们推着一名被五花大绑的红衣女子步入。
女子身着鲜艳嫁衣,与灵堂的凄清形成强烈反差。
口中被塞布,她只能发出不满的呜咽,四肢被缚,挣扎无果,圆睁的双眼中满是恐惧与惊慌。
张老爷面无表情地下令:“将她放入吾儿棺中。”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竟是活人陪葬!
安予眠皱眉,不解道:“活人与死者同棺,可行?”
季初泽沉默片刻,讲述了凡间冥婚的陋习。
“不可,此乃草菅人命!”安予眠决不允许自己的子民无辜牺牲。
季初泽未能拦住她,只见她身形一闪,已脱身而出。
“且慢。”安予眠一步跨出人群,冷然对张老爷道:“令郎并不愿有女子因他而亡。”
众人目光瞬间聚焦于她。
张老爷面色铁青,怒甩衣袖:“滚出去!”
几个家丁围拢过来,却在靠近安予眠的瞬间被一股无形力量震退,无人看清她的动作,四名壮汉已倒地不起。
张老爷神色凝重,正襟危坐。
安予眠则抓起灵前的香炉灰,洒向空中……
灰烬轻洒尘埃间,五字蓦然显现,宛如幽冥之语——‘子毋需冥婚’。
碧空如洗,白昼现鬼魅,令人心惊胆战,厅内惊呼四起,更有怯懦者,闻声即晕厥。
目睹此景,束缚红裳女子的仆从亦不敢妄动,五体投地,拜伏不起。张二爷更是惊惧交加,瘫坐于地,冷汗涔涔,口中喃喃:“侄儿啊,叔非有意触怒,冤有头债有主,寻那害你之人去吧。”
“住口!”张老爷厉声喝止。
他缓缓屈膝,双手微颤欲拾取那地上的灵灰,却因颤抖不止,屡试不成。
“汝乃术士,能通幽冥?”张老爷望向安予眠,眼中闪烁着溺水者对浮木般的渴求,那是最后一丝希望的光芒。
“然也,她能。”季初泽悄无声息立于安予眠背后,代为答话。
他耳畔低语,解释道:“在凡尘,术士,半仙之谓也。”
言罢,他面色微沉,补充道:“往后,未经徒儿允准,为师不得擅自行动。”
安予眠颔首,铭记于心。
张老爷当机立断,丧礼延期,诸事皆托付其弟,命仆从抬棺,携安予眠与季初泽转入后院。
红衣女子终得解绑,妥善安置。
安予眠以通灵需近尸身之由,说服张老爷启棺。观尸之后,她断定此乃妖物所为。
然张公子未婚无偶,何故遭女妖毒手?
季初泽思虑片刻,言道:“张公子心中藏一佳人,至死未能忘怀。”
安予眠机敏接言:“未知张公子与那位佳人有何未了情缘,令其至死难忘?”
“何来情缘,皆是孽缘!”提及此事,张老爷面色骤变,捶胸顿足,悲愤难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