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秀宫
郑秀女素日除却礼仪学习,便是在储秀宫内闲坐,今日梳妆罢,心中便是有些闷闷。
心想:远道而来,还未曾得见宫闱繁华。
于是便带着侍从沿宫道而行。
一路琉璃朱墙,钩心斗角,是郑秀女在家乡昆山未曾得见的繁华。
不知不觉中郑秀女迈着碎莲步到了宝华楼。
宝华楼
华阶左右皆有宫女持帚洒扫,满殿除却窸窣扫阶之声,唯余焚香焦灼之音。
远观佛像威严,郑秀女想着尚未斋戒沐浴,未敢入殿,只在宝华楼下驻足仰望。
忽而有尖锐之声响起。
“请秀女留步。”
二位宫女装束的美人快步上前,其中一人掷帚于地,伸手阻拦。
郑秀女倒未恼,只出言解释。
“臣女初来乍到,不过是在楼下徘徊闲逛,未有冒犯之意。”
其中豆绿宫装宫女温笑出言。
“敢问姑娘是哪家秀女?”
郑秀女看对面态度温和,便垂眸笑言。
“臣女昆山县县令庶女,郑青檀,叨扰姑娘了,即刻就走。”(昆山县是下县,县令是从七品下的官职,俗称芝麻官)
豆绿色宫装宫女与另一嫣粉宫装宫女相视暗笑,道。
“不怪姑娘唐突,原是昆山没有这样的华贵物什,姑娘仔细了,若是弄污了哪家娘娘宫殿,被退回昆山,那可是要让郑大人蒙羞了。”
另一宫女则挑眉笑言。
“恐怕郑大人之位,退无可退,也不怕再蒙羞一二了。”
郑秀女听二人讥笑,柔荑扶鬓,蝉翼微颤,晓之以理。
“固臣女家世低微,那也是能入殿选的,檀虽目光短浅,但亦知姑娘犯了三过:二位姑娘于佛堂前口出讥讽之语,疾言厉色,有污清净,此为一过;以家世量人,拜高踩低,心无慈爱,有辱佛堂,此为二过;檀敬二位姑娘入宫时久,礼敬有加,二位姑娘出身奴籍,对秀女出言相讽,更妄议外官是非,此为三过。”
此后郑秀女目视台阶上许多枯枝,又缓缓笑言。
“姑娘玩忽职守,有这出言不逊的功夫,不如做好眼前的事。如若这些残枝败叶的绊了哪位贵人,姑娘们可就自讨苦吃了。”
说罢,郑秀女甩袖离去。
储秀宫
回到自己厢房的郑秀女,坐于窗下,视黄铜镜中清丽,勾唇而笑,眼眸中是如火如荼的疯狂与恨意。
“身份低微,自然有人瞧不起。但来日方长,焉知谁能笑到最后!”
……
储秀宫
自从前些时日与宝华楼宫女有些龃龉之词,近些日子郑秀女倒是深居简出,以免冒犯到什么不好惹的主。
倒不是郑秀女胆小怕事,只不过是人微言轻,怕多生无用争执,反倒惹得心烦。
适才郑秀女听人传言:成修仪与陛下偶遇于青竹园,共同作画,得赐名作。
百姓间讲才子佳人、郎情妾意,而成修仪与陛下亦是心意相通、琴瑟相和,故能成宫内佳话。
一时之间,储秀宫上下无不艳羡成修仪才情绰约,更与陛下恩爱有加。
自古帝王薄情,君心难测,常有人言”伴君如伴虎“,便知伴驾得幸绝非易事。纵郑秀女心性淡薄,但要说绝无慕艳之意,也是假的。
郑秀女心想:青竹园竹叶繁盛、草木葳蕤,又清净少人,故鲜有人打搅,若是散心,也是个不错的去处。近些日子忙于学礼,无暇练习琵琶,手艺渐疏,正好有个清闲的去处。
如此想着,便叫上侍从到了青竹园。
郑秀女心想:父亲曾教,竹乃君子品性,”贞姿不受雪霜侵,直节亭亭易见心“。
如今到了青竹园,才知其意。
春寒料峭,清晨更着寒露,寒透骨髓,身薄之人更感风寒。
而青竹园中竹皆挺拔,直冲云霄,拔节于地,却不染淤泥尘埃。视更远处,春笋冒尖,其色如玉,惹人怜爱。
郑秀女心生波澜,挽琵琶、拨其弦,泠泠其声,铮铮其鸣。
一曲奏毕,视飞鸟掠枝,光影婆娑,竹叶相磨,如四方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