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没上来的江熙当场昏厥过去。
醒来时,她看到昏暗床边的人影的第一眼,就弹起来,一把搂住他的腰,放声痛哭:“父王,我不要给那个老男人当小妾!”
乱套了乱套了,怎么成了她顶替裴钦和亲,还只是个妾室!
深感悲催的江熙一想到当初那个站在云慕晟身边,满脸阴骛的男人,就觉得这一世是白回来了。
撞上这么倒霉的烂摊子,还不如上一世被太子算计!
她哭得投入。
一只瘦薄的手掌轻飘飘地抚摸她的后脑勺。
“正好,本王不老,也能给你个正室的名分。”
听出太子那耳熟的调笑声音,江熙的悲恸更加抑制不住。
她撒开手,转身一头扎进被褥间,把哭声闷进被子里,“我父王呢?”
“他进宫向皇帝求情。”
“要不是你之前暗算我,我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江熙揪着被褥,狠狠地抽了抽鼻子,声音哽咽,“都是你的错。”
“那便让本王赎罪,救你一回。”
他拍拍她纤瘦的背,“我可是知晓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往湘王府。”
“没人比本王更快。”
裴征看着帐内背对他的江熙,隔着薄薄的一层被褥,描摹她纤细的蝶骨,感受指尖心脏一下一下地微弱跳动。
昨夜,听闻南桓送来的紧急消息时,他原本是想袖手旁观。
按照原定计划,既然江熙不肯低头,那就设计一场灾祸,让她受尽凌辱、吃尽苦头后主动找他求和。
恰好,南桓的和亲来得如此及时。
那位六皇子心思歹毒,又骄傲自负,往后但凡用点心机,就能让他对江熙心生厌恶,将她困在南桓一点一点敲碎自尊。
到那时,只要他像光亮一般现身,定能成为她求救的唯一选择。
可计划还未铺展,就差点胎死腹中。
昨晚,太医院小小的顾清遥在这节骨眼上,不知从哪得了消息,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朝堂外的长阶下跪了一整夜。
他将求娶江熙一事扩散开来,像尊面无表情的石雕,挺身跪地,静静在漫长黑夜中那一方冰冷的石阶下等待上朝的大昭君臣。
真是傻。
大昭这位功高盖世的皇帝眼里从来都看不进真情,想拿一腔情愿打动他,还不如带着江熙闯出京城私奔。
裴征冷笑。
但他必然不会容许他们飞出罗网。
他苍白的手指在江熙的背骨上游走,拨开她垂落的黑发,随意地探摸。
只是,顾清遥何时对江熙如此有情义?
先前为了制衡沈昱,刻意撮合他和江熙,也没见他有何反应。怎么昨夜有了这样大的动静?
裴征倾下身,高挺的鼻尖碰到江熙柔软的脸颊,轻嗅她朦胧的熟果香。
他目光清冷,语气直白温柔,“江熙,劝你爹放下执念,应允你跟我在一起。我能保你们平安。”
迟则生变,不如快刀斩乱麻,直截了当地将她锁在东宫,跟随那道指引助他上位。
可江熙用手推阻他,恶狠狠地说:“不用你假惺惺。”
他假惺惺?
裴征扣过她的肩膀,将她身子掰正过来,循循善诱道:“江熙,你觉得谁对你真心?”
那他便杀了谁。
躺在浅青色锦被中的江熙,头发凌乱,眼眶微红,在挑灯白雾似的光线中,被他按着肩膀,楚楚可怜地瞪着他。
裴征居高临下地俯瞰她,头脑有些发热,熟悉的身体记忆涌动起冲动,被他悄无声息地掩盖。
“反正不是你。裴征,我太清楚你这种无法自控的心情,分明排斥至极,可又不得已接近。恐怕你内心早已烦透了我。”
江熙说得冠冕堂皇。
心里想的是,那是因为你活不长啊兄弟!
但凡跟了他,哪天男女主心一狠,嘎他的时候把她也顺带嘎了。
那是彻底玩完!
裴征很会抓重点:“所以,你厌烦沈昱还是顾清遥?”
“都烦。”
江熙坦言,凉嗖嗖瞥他一眼。
你最烦。
她抓了把头发,情绪宣泄后从方才的绝望中走出来,大方推开他的手臂,嘟囔一句:“大不了就嫁到南桓去。”
反正那边还有一个云慕晟,攻略得手后也并非死路一条。
在她起身到一半时,双臂笼罩她的裴征忽然俯身阻挡。
他低头凝视她。
眼睛似玛瑙一样泽润,瞳仁在浅淡的昏光中发亮。
黑金色锦袍往下倾覆,盖在她的薄被上,将她禁锢在一个寒香萦绕的怀中。
“二选一,都轮不到本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