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腼腆的接过来,哥哥却拒绝了,他更愿意跟在潘寓和信有身后去翻那串炸完的鞭炮。
“他这个长大肯定是说他那边的话了噻,他老汉都是那边人的嘛,在那边长大肯定是说那边的话哦。这些娃也是转来不了几回的,我们恁大岁数了又走不到远地方去,屋里还有恁多羊子呢。你姑爷也不会走那些地方去的,你姑爷今朝初一老大的还放羊子出去了,他是舍不得耍的,一天都舍不得。”
黎祥琴这样转来转去将一群年轻人打量几遍,真是叫她羡慕的眼红:“你几姊妹好哦,你几姊妹热闹,一味是你们人多最热闹。小时候是潘达他们几姊妹,到这一辈来又是你们热闹,就是要这样才好呢,兄弟姊妹之间就是要经常走动才亲热喜悦呢。你看我们屋里王静跟王莉,两个都在广东那边平时都谈没得时间没啷个在一起,这过年也好几年不转来了。人家都转来过年呢晓得他们忙啷个,过年还兴上班吗,负担大没得办法,要有两个娃儿养,负担重。”
几个姑娘只心里唏嘘,叫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再一个王静王莉虽然与他们同辈,年龄上却算是潘运那一拨的,接触不大,也没什么感情可惦记。
放完了鞭炮,老张就要往几个男孩子下去,潘寓捡一根棍子吓它,那东西马上一夹尾巴躲到屋后面荒草笼里去了。
忠信独自在后面等黎祥琴过来,手里拎着给她带的过年的水果:“过年给孩子们吃。”
“哎呀你真是年年都——”两袋水果叫她笑容愈发和善羞愧:“只有你年年都恁客气,中午在这里吃饭嘛,有饭呢,中午一哈在这里吃饭耍。”
忠信边走边道:“不吃饭,这里烧完香转石塘去吃饭,屋里煮的有,一哈在石塘吃饭。”
“你们才是,年年都兴恁客气,来坐一会儿嘛,板凳都不坐一会儿,茶都不来喝一口。那还有个呢,你幺妹没转来,她姑娘也到那边去了吗?忠承屋里也是一个都没转来吗?”
“都没转来,他们恐怕开年五一转来吧,赵盈在石塘没上来,她们在屋里负责煮饭,我们这里青上完了就转去吃饭。”
一行人已经走到李贵坝子去了,不过李贵像不在家,黎祥琴同三个孩子一直站在羊圈外面望着他们慢慢走到坝子那边屋环边看不见人。狗这时又从后面钻出来,站到坝子边上去,也不叫了,像个孩子一样眼巴巴朝人去的方向望。
正月上坟挂的青,到现在已经不分规矩和忌讳了,最早老张那一辈也就是分个男女,男的挂白色,女的挂红色,具体意义表示什么纷说众多。老张自己也讲不清楚,反正老一辈传下来就是这样的。很多规矩都是这样,流传的真正意义早就不记得了,只是样式还在,后人依样画葫芦,走个过场。
到了忠传这一辈,生活条件好了,纸的颜色多了,又有人说青还应当分黄色和蓝色,于是世面上不再单是白色红色。可年轻人哪里晓得几个几个颜色背后的意义,购买时喜欢哪个买哪个,哪个好看买好看,至此坟头上的青五花八门,老一辈坟头都长满了草,哪个还管你青是啷个颜色。
从前还说姑娘家不给上坟挂青呢,要冲撞哥哥弟弟家好运的,这话真能当真?难道是要叫那些嫁出去的姑娘们在自己屋里上不得坟,再到夫家去为难夫家的姊妹姑嫂?变着法儿的瞎扯,连草稿都不打了。
“又是只有明群转来了。”老张站在上石坝的晒谷坝上望檐沟上面王书贵的坟,崭新的红青在坟头上随风飘扬。
潘达道:“他也是好几年没转来了。我听潘运谈他在那边买的房子呢,以后恐怕也不转来哦。他几个,他们小时候耍的好的几个反正以后谈转来的可能性不大的。”
老张转过来看他:“王小川,福全”
“小川,福全,忠承,他几个,忠承还可能转来不嘛,他在上海娃儿丈人都在那边,在那边生活恁多年了。福全跟小川都在广东那边买房子了噻,都谈搞得好好欸。”话又调转说:“转来也没得意思,这边也没得啷个亲戚了,转不转来都一样,福全他们一家人都在那边,他姐姐在贵州,老大一味一个人。他这边又没得房子,以前老家在唛还说过年转来看看,房子也拆了转来住处都没有,还转来整啷个嘛。
小川那种,两亲家又过不拢,朱慧芬跟黎华英,黎华英你不晓得吗,她那脾气。而且现在朱慧芬跟李拜子两个又,转不转来都没得好大个意义,在那边买房子了,不如不转来。”
这话不论说来听来都叫人难过,离开时想着不久就转来了,只是出门打个工而已,可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出去的人都回不来了,而最后一次见面,匆匆忙忙说的全是无关紧要的玩笑话。
“转不转来都一样了,像小川福全那些,一哈都大了,又不是小时候还妈老汉拿根棍子追得到处跑。人家那些的生活又不同,就是坐拢来喊你跟他摆一摆龙门阵你也不晓得说啷个了,一辈一辈,一路走一路都散了。”
老张身上外面穿的是年前信好给他买的新袄子,后面在新岩寺烧香大火烧得热了,袄子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