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还说陈启明的姐姐能回来帮帮忙,又说她儿子谈了个女朋友要领屋里来,她左右放下不下,后面又回复不来了。
两人也心照不宣的不提要把黎书慧接来,忠旭向来极要面子,一则不愿娘屋人晓得她现在饭馆生意冷淡的窘境,二来也怕陈启明伤自尊,干脆自己硬个气。实在陈启明累得慌瞌睡大,让赵盈早上出门把弟弟带到饭馆里,反正绕不了多远的路,假使她出门时弟弟还没醒,那就把几扇门和窗户都反锁了,把玩具和零食全摆他床上,一睁眼就能看到,怎么也能顶一阵子。
那都是瞎使气才想出来馊主意,真正两人心里都晓得这不是长久之计的。
她如何不瞒着呢,向来她在众人眼里命好运气好,先前嫁的舒庆摆在那里,更命好的死了丈夫带个姑娘改嫁依然还能做陈启明的主,掌家里的火管家里的账,这如何不叫人明里暗里盯着望着。她是受惯旁人高看和羡慕的,这一方面指的人泛多,其中她以为这又以潘迅罗明先和赵家那几个叔叔婶婶堂兄弟为主。还有一方面又是因为父母的原因,总感到父母对自己的关注没得家里两个弟兄多,对陈启明的喜欢和满意更不比从前的舒庆,那天在电话里问他们在哪里,才晓得忠承生了孩子已经满月,又从父母的语气听出对忠承夫妇如何满意高兴,相反对自己提出的生意冷淡却毫无关心之意,更别提这么多年兄弟姐妹姑嫂关系寡淡了。
明面儿看来大家都像客客气气关系和睦融洽,实际平常有事没事过节放假谁也不联系谁,除非问到门口了笑哈哈说个三两句,拿忠承来说,总是代沟代沟的叫唤,总是穷啊穷的干吼,实际他穷吗?代沟,有事时怎么不想着代沟呢。
忠信是一味不说话的,可一个肚子出来的,问两句能使他掉二两肉?忠传更不要说了,除非见到人面对面能谈两句,平时打电话到父母那里去,明明大家都欢欢喜喜的说着话,她在边上默默的听,就是没有一句关怀话,唯一听闻她跟忠承倒是殷勤得很。
这一切的对比又是从陈启明的姐姐那里得来的,你看人家隔得远,可电话三天两头打,里头弟弟弟妹舅舅舅妈能喊出来蜜。难道自己屋里都是些针线把嘴巴缝起来的?愈发窝火不满意。
再碰到现今生意不好,对娘屋人的意见更日渐增长。
殊不知娘屋里的人也跟她一样想。
老张一大早背谷子到石岩来,卖给粮站还不到八点,一开学,满大街又光剩老头老太太和他们牵在手里的路还走不稳的小毛娃子了。他从马路下来先在烟市转了一圈,又转到新菜市大棚去,这个天干的节气,小菜都涨价的厉害,跟着猪肉鸡鸭也涨了一两个手指头。他原要预备买的,去上海给忠承带了不少腊肉,屋里也不剩几块,现在鲜肉涨价,又作罢不买了。中秋的糍粑和月饼忠信已经送过了,无需再买。
便慢慢转到政府那边去,去那路上要经过河边几家茶馆,里头依旧人声鼎沸,潘天发王祥开也在其中。听他们高谈阔论现今房子复垦和修马路搞承包的事,老张慢慢走过没有声张,因晓得潘天发今天不回屋里,而一会儿场散了直接坐车去三江过中秋。
人真少的看不见,天也热,在太阳底下走一阵汗直往眼睛里头钻,老张走到政府大院来,转头往背面派出所那边望几眼,两扇玻璃大门都关着,里头走动的人穿制服的也有穿寻常衣裳的也有,就没看见熟人。
政府这边国土办公室里正有两个老头相谈着出来,听他们一面抽着烟一面说话:“说来说去也还是那个意思,那还有啷个好谈呢,干脆就签了,也没得恁多门门道道了,即使有门道,你我这些老百姓又能会拿他几爷子做个啷个。”
“哎呀不谈了不谈了,总比让他烂在那里好,只有这样想,就当他烂了甩在那里那样想。”
像两个人也是来询问房子复垦的问题,也是担心疑虑过重,不过看来也没得到什么好的解决方法。他停在楼梯口等两人过去,笑着同两人寒暄:“你们也是来整房子复垦那起的吗?”
“就是的嘛,为了这点事脚板都跑大了!”那年长些的瘦老头停下来抖一抖烟望着老张,再次抬脚拐弯下楼梯去,嘴里喋喋不休:“管他妈的拿好多钱给我,拿好多我就收好多,分都不拿我也不能把他做个啷个,没得住处我就睡大马路去,我也不拖累那个,反正是恁回事。”
另一个人在后头嘻嘻哈哈的拍他的肩膀调侃:“睡马路都不要想哈,只有睡哪个石岩洞,看去把哪个野猪的窝拱开,不然马路都没得睡,谈恁恼火,想睡马路都不一定侯得进场子。”
老张听来好笑,半张着嘴,也背着手大步走进尽头的国土办公室去。
里头还正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在说话,他们却是在吐槽先前那两人反反复复的态度,因此当老张在大门上敲了两下,喊一声老师,那姑娘回头一看他那身背着背篓,眯一张被太阳晒的焦黄的脸,当即拖长了调子哈着腰十分郁闷的佯做求饶状大喊:“哎呀跟你们说了的呀——硬是,个个儿都像是我要私吞你们的房子一样,钱最后还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