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刘秀文道：“连您都没听过的东西，自然是十分难得。”
她忽然挑了挑嘴角，“您也不用试探我。我不知道那东西是从哪里来，也不知道牛英纵要那东西做什么。总不会是炼制长生不老药吧？”
云沛却对她的冷嘲热讽置若罔闻，只垂着长长的睫毛，眸中深邃，若有所思。
那些村民的命，在牛英纵这种人的眼里，怕是连草芥都不如。然而当村民们消极怠工的时候，他却是换着法子，或威逼、或利诱地，让村民们继续替他种植无上青。
云沛想，能让牛英纵花这么多的心思，就说明无上青对于他，或是对于他背后的人来说，一定非常重要。而无上青大概也极为难得，不知是什么原因，让他们无法购买，只能通过自己种植来获得。
看样子，他们对于无上青这种东西的需求不仅迫切，而且需求的量恐怕还不少。
云沛的指尖不自觉地在手心里蹭了蹭，浓密的眼睫翻动一下，问道：“你们种出无上青了？”
刘秀文看她一眼，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继续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她如今再回头去看，也是觉得村里的人都天真得冒傻气了。且不说区区十两银子，对于他们欠下的，那笔不断如滚雪球般疯涨的债来说，有多么的杯水车薪。单单就看这无上青单株的价格如此高昂，便应该推断出这东西要么极其难种，要么极其危险。
很不幸，事实证明，无上青是二者兼有。
“最早，是我妹妹和妹夫，养出了第一株成活的无上青。”刘秀文回忆道：“那东西名叫‘无上青’，可实际上跟‘青’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整个植株黑秃秃的，又细又小的一根，就巴掌那么长，只在顶端长两片叶子。”
但是无论如何，能长出来就是好的。刘秀文的妹妹和妹夫依然如获至宝，第一时间就去通知了看守在平石庄村的管事。
管事的大约也没见过真正的无上青长什么样，半信半疑地从田里挖了几株出来，带去给牛英纵看。
“怎么样？”小春信心急地问：“牛英纵给了多少钱？”
刘秀文摇摇头，“他没给。”
小春信瞪圆了眼睛，随即气鼓鼓地撅起了嘴，“我早该想到他不会言而有信！”语气中颇为替秦小芝的父母不平。
“倒不是因为这个。”刘秀文又摇了摇头：“是因为我妹妹她们种出来的，其实是无上青的死苗。”
金颜不懂就问：“什么叫死苗？”
刘秀文道：“用牛英纵的话说，不会开花的无上青，就是死苗。”
云沛道：“所以，牛英纵想要的，其实是无上青的花。”
刘秀文点了点头。
金颜的眼睛微微放大，好奇道：“那东西还会开花？你不是说它长得很难看吗？它的花是什么样的。”
刘秀文的眼睛似乎动了动，可那动作的幅度实在太过于细微了，从云沛这个角度看过去，她也无法确定刚刚的那一瞬，刘秀文到底是看向了哪里。
最终，刘秀文没有回答金颜的问题，自顾自地继续讲述着往事。
那一年，她的妹妹和妹夫在种植的时候，也带着不少的村民们一起。这些人也都成功种出了无上青，当然，其中还是属刘秀文的妹妹和妹夫，种出来的最多，也最好。
然而，这种“死苗”并不是牛英纵想要的东西，村民们难掩失望，但也没有完全丧失了希望。毕竟，他们已经成功种出了活的无上青，再试一试，说不定下一次就是能够开花的无上青了。
可无上青这种东西，说它难种，是真的难种。
“我妹妹他们从立春开始，试了许多次，最后发现，无上青必须在谷雨种下，才会在小满的时候长成。”刘秀文道：“但即便是这种方法，种出来的也只是无上青的死苗。”
秦小芝的父母似乎是两个极为执着、不懂得放弃的人，在那一次失败后，他们依然没有选择放弃。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试验，却一次又一次地失败。直到霜降来临，天气渐寒，种在土里的无上青种子，再也发不出脆弱的嫩芽。
就这样，他们只能停下来，再等到来年的谷雨，重新种下无上青的种子。
就这样年复一年，黑暗的日子缓缓又匆匆地流逝，直到秦小芝已经过了四次生日。
“那一年，噩梦再一次降临在我们村子。”刘秀文道。
“最开始，是隔壁那家三个孩子中的老大。”
孩子偶然在睡梦中翻身而起，诡异地扭动身体，同时嘴里发出阵阵野兽般的嘶吼。那一晚，直到把自己折腾得关节脱臼，浑身的力气用尽后，孩子才颓然地倒在地上，如同一滩本就没有生气的烂泥。
就这样，孩子把他的爹娘吓得半死。可当孩子再次醒来时，却根本不记得自己在睡梦中做过什么。除了身上和喉咙里传来的疼痛，那段经历仿佛在孩子的身上没有留下任何其他的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