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寝殿,有宫婢迎上来行礼。那是显宜的贴身侍婢玉蝉,她恭恭敬敬地道:“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公主她……”
然而皇后理都没理,径直就往里面走去。
显宜到没有晕睡过去,只是半睁着眼,缓缓地、长长地吐着气,一副虚弱的模样。见皇后进来,她面露惊讶,忙道:“母后,您怎么来了……咳咳……”话没说完,人突然咳了起来,却仍然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玉蝉连忙上前去扶她。
皇后娘娘生她的气,可她心里也明白。就算明知道这件事是显宜做的,也不能当下就发作。她放软了语气,对显宜道:“快躺下吧。这都是怎么回事?”
显宜忽地眼眶含泪,语带哽咽地道:“母后,余嬷嬷她……”
皇后道:“我都听说了。前些日子见她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没了?”
“那日宫宴回来,余嬷嬷就病倒了。一开始倒是并不严重,我也找了女医去给嬷嬷诊治,说是有些劳累,不碍事。这些日子嬷嬷始终缠绵病榻,迟迟不见好。女医每日来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想请太医来为嬷嬷诊治,可嬷嬷不愿劳动太医。没想到……”显宜似乎十分后悔,眼泪簌簌地落下:“都怪我。若是我坚持请太医来,嬷嬷也许就不会这样走了,都是我的错。余嬷嬷陪着我长大,她对我那么好,我却没能救她……”
显宜一边哭诉,一边伸出了手,似乎想从皇后那里得到支撑。可皇后没有动作,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状似无意道:“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病倒了?”
“母后!”显宜忽然提高了声音,她面露惊恐,眼泪挂在脸颊上,看着倒是十分可怜:“是公冶寒!一定是秀作的公冶寒!她的衣服上有毒,随身佩戴的香饰也有毒,那天女儿亲耳听到的!一定是她……”
皇后娘娘厉声打断她的话:“闭嘴!”接着又斥道:“你身为大幽朝的公主,这话也是能随便乱说的?”
显宜没想到自己找来的理由会惹来皇后的斥责,一时有些怔愣。这时,皇后稳了稳气息,又关心道:“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显宜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似乎是怕皇后担心,又带着几分的讨好:“女儿没什么大碍。只是这些日子写字,多用了些决明子桑叶茶。太医说那东西本就寒凉,今日突逢巨变,女儿伤心过度,这才倒下了。只要好好吃药调理,很快就会没事了。”
皇后点了点头道:“那就好,那你就好好养着。不过,余嬷嬷伺候你这么多年,也是尽心尽力。可惜她是个苦命的,走得这么突然。等你好了,要好好地安葬她。”说完,又朝一旁立侍的玉蝉问道:“余嬷嬷的尸体现在何处?”
显宜压根没给玉蝉开口的机会,抢着答道:“嬷嬷曾经和我说过,她大半辈子都活在宫里,若是有机会,想出宫看看。如今她人没了,我总不能再叫她还困在这里,所以我叫人通知了她的家人,已经把她的尸身领走了。”
皇后的神色晦暗不明,半晌,才对显宜说道:“你做得对。”
话说得差不多了,显宜这才有心思注意皇后身后的云沛。她眼中闪过厌恶,但还是客气道:“我这么点小事,怎么连表妹也惊动了?”
云沛福了福,道:“今日进宫来看望皇后娘娘,却听闻公主病倒了,我就跟着过来看看。公主,可要保重玉体呀。”
“行了。”皇后打断她们的对话:“天色也不早了,谢国公还在殿外等着她呢。你好好休息,别太伤心了。”
显宜猛地支起了身子,急急地问道:“谢国公也来了?”
皇后不由地皱眉道:“你起来做什么?谢国公今日陪着沛沛一同进宫的,你病着,不好见客,就叫他在外面等了。你快躺下。”
显宜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讪讪道:“我这样,是不好见他。谢国公的心意我收到了,等病好了,我再上门道谢。”
这话说得不妥,云沛也皱起了眉。皇后更是不悦道:“我看你是病糊涂了,胡说些什么呢。你歇着吧,沛沛,我们走。”
从显宜的寝宫里出来,皇后一路上始终沉默不语。等见到了谢维岳,才开口说道:“谢国公,本宫想请你办件事。”
后宫指使外臣做事,即便对方是皇后,也实有不妥。然而如今情况特殊,也顾不得这许多了。谢维岳拱手应道:“但凭皇后娘娘吩咐。”
“余嬷嬷的尸体已经出宫了。”皇后的声音有些缥缈,似乎是力气已经快要耗尽:“你去帮本宫找到她,再查查,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谢维岳不知道方才里面发生了什么,云沛却更加心中不安起来。皇后似乎是察觉到了云沛的情绪,解释道:“余嬷嬷是人牙子从流民中捡来的,她早就没有家人了。”
云沛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谢维岳转头看她。云沛冲着他轻轻点了点头,他这才领了命,转身飞快地离开。
他人一走,皇后的身形马上就一晃,云沛立马扶住她,和赵嬷嬷一起,将她扶上了凤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