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牙侩闻言便是一拍大腿,乐呵呵地道:“怎么,嫂子终于想通了?我就说嚜,将铺子买下来,比租赁可要划算多了!这事容易,回头我便替你办得妥妥当当,不要你费半分神,不过……”
他抓了抓后脑勺,有点莫名其妙地道:“你买后头那片林子何用?那块地与这铺子是同个主人家,买的时候也是我经手办的,我记得应当拢共有三亩两分多,可不小哇!你这里生意兴隆,我晓得你是不差那两个铜板的,但手头再宽裕,钱也得花在刀刃上不是——咳,我是同你和郁槐哥熟,这才多嘴说一句,你别不爱听。”
说罢,又嘿嘿笑了两声。
地买下来之后,请匠人、动工等大大小小的杂务还得劳他帮忙,花小麦也就没打算瞒着他,将那扩建饭馆儿的事大概与他说了说,笑道:“那林子密密匝匝,到了晚上便是黑魆魆一片,瞧着真有些吓人。好好修葺一番,来吃饭的人瞧着心里舒坦,我这买卖做得不也顺当吗?”
“啊哟,啧啧啧……”
郑牙侩口中连连感叹,“我说嫂子,要是我没记错,你这饭馆儿是去年九月里开的张,这才过了多久,便要大兴土木地扩建,铁定是赚了不少呀,我真真儿眼热,哈哈哈!行,你既信得过,我断没有推辞的道理,这事儿我替你周旋便是。只是有件事要叫你知道,这林地与田地的价格是两样的,后头这片林子虽不是甚么风水宝地,里面树木却长得茂盛,若是拿来当木材卖钱,也很要值几个的,因此这价格,比那上等旱田还要高些,得要七八两呢!”
花小麦于心中暗自盘算一回,总价与孟郁槐所言相差无几。便有了数,点头笑道:“这个我知道的,你去同那主人家说,铺面连同后面的林子,我拢共给他一百两,他若不肯,你也不必多费口舌,只告诉他这铺子我依旧按原来的租约,租到九月份便还给他。横竖村里还有那么多地方,到时候。就得烦郑大哥你帮我另觅一处才是。”
一开口就是一百两。这在她刚刚来到火刀村那会儿。压根儿连想也不敢想,虽难免有些肉疼,但与此同时,那种微妙的爽快感又是怎么回事?
“行。交给我,没二话。”郑牙侩痛快应了,回身见那四个后生仍老老实实立在一旁候着,便伸手指了指,笑道,“原先你说只要一个伙计,但现下,这饭馆儿阵仗铺得那样开,索性将他们都留下得了。横竖你处处都得用人。”
“我也是这个意思。”花小麦也笑了笑,回身朝那几人又看了一眼。
待得郑牙侩走后,她便把几个后生叫到跟前,问了他们的姓名,又将工钱议定。得知几人皆住在火刀村左近。便让当中那个名唤作庆有的后生打这日起便在小饭馆儿做事,另外三人,等林子买下来预备动工时,再过来上工。
不两日,郑牙侩那边传来消息,铺子和林地的主人家应承了那一百两的价格,自然,一应手续,则照旧交给他来处理,并不需花小麦操一点心。
村东的小饭馆儿要扩建修园子的事,很快便在村中不胫而走。
素日与孟郁槐或花小麦相厚者,譬如乔雄、潘太公、罗月娇等人,自是十分替他们觉得欢喜,早早地便上门来打听,拍着胸脯道若有用得着之处,便尽管开口;然这火刀村里,却也永远不缺那起善妒红眼之辈,免不了与人咭咭哝哝,眼底眉梢,不自觉地便带出一副看笑话的情态,仿佛这姓孟的一家人若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们就算是占着了便宜一般。
无论如何,此等事体,在这小小的村落之中,都算是甚为罕见,很值得拎出来好好议论一番。茶余饭后,田埂地头,人人话里话外都离不得这个,一时之间,成了村中最大的盛事。
对于买铺子和林地的事,孟老娘初时是十万个不赞成的,谓之“瞎花钱”,足足唠叨了好几天,最终被花小麦一句“郁槐都说这是好事,娘莫不是非要和他对着干不可”给噎了回去,方算是消停,只是始终有些不甘愿。
然而连日来,村里人人都在絮叨这事,说她福气好的有之,阴阳怪气冒酸水的也有之,竟使得她逐渐有些飘飘然,从早到黑面上都带着洋洋自得的笑容,每每遇上熟人,便势必要扯住人家说一回,有事没事,还立在自家门口,敞着喉咙冲着隔壁关家的院子嚷嚷。
“孩子大了,都有主意,我拦不住哩!”她那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笑意,粗声大气道,“小麦说了,往后能挣得比现在还要多些,让我只等着享清福,谁晓得呢?我先听着罢了!不管怎么,孩子的这份情我得领,也可见这娶媳妇,真马虎不得,万一若是选错了,沾惹上那穷病气,还不把肠子悔青?”
她这一通叫喊,连大路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就更别提只有一墙之隔的邻居。花小麦心里知道她除了显摆之外,更重要的是想膈应一下姓关的那几口子,偷着乐还来不及,又岂会阻止?每日里只管将她的饮食照应得更精心,小半个月而已,便明显能看出那孟老娘脸颊圆润,皱纹也给撑开了,倒像是年轻了好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