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甫和章汝钧遂停止感慨,整整衣冠,从停下的马车车厢里钻出来,举目四望,车队正停在一处荒郊野岭的树萌下。
由于路途遥远,使节团只得十八人,其车队由三十鞑骑和一百汉军骑兵负责安全,头目是一蒙古一汉人的“接伴使“,他们负责在边境迎接,蒙古接伴使名为阿拉格巴日,不会说汉语,汉人接伴使名为戴卓庆,是个金人,懂得汉语。其行动亦由他们安排,
他们现在路途找着一处清澈的泉眼,还有树荫,戴卓庆认为不错,与阿拉格巴日商量后,队伍停下来打尖。
明使的行动归由鞑子护卫队安排,鞑子说停止就停止,于是使团也跟着停下来,开始挖土、埋锅造饭。
两国安排对方使团的态度截然相反,北使来南朝,沿途皆是繁华地带,任由他们观阅,或有人说北使会刺探我朝机密,还会激发他们觊觎之心,皇帝孟之祥极为大气,说不怕他们来,最怕他们不来,放马过来,看朕一举破之。
而南使到北朝,走的皆是偏僻道路,少到大城市!
正是你来我往,北使刺探南朝情况,而南使亦然,两个使臣还没什么,使团中至少有五六个人是特务,且来自不同的机构,他们要特别留意沿途战略物资和人力的价格及供给状况,同时还要打探一下漠北忽必烈和他DD阿里不哥的战线形势。
鞑子让南使走小路,正是他们不自信的表现,如今蒙古内乱,孟之祥两蹶北朝君主,包括了蒙古大汗,蒙古人征战世界,从没有发生过大汗被打死的事情,偏偏遇到南朝就发生了,由不得他们不重视南朝的武力。
事实上,鞑子中亦有明白人,他们这边和南朝谈和,那边在黄河以北地区的重要关隘、交通要道和大城市动用大量人力和物力,大兴土木,修筑城防工事,预防南朝攻击。
不仅如此,黄河南岸、徐州、海州以北地区正在深沟厚垒,做好备战的准备。
孟之祥说和谈只是休战,忽必烈何尝不这么认为!
忽必烈认定孟之祥必定北伐,还会先发制人,急于收复北地中原,他的对策就是以北地中原的坚城去消耗南军的进攻态势,反正打生打死都是汉人,待南军懈怠时,忽必烈再率蒙古军主力一举破之。
此乃明谋,敌我皆清楚,所以不能让南使知道北地防务情况,严格关防!
除了双方议定的边境榷场,南人可到此贸易之外,其余地区皆不给南人往来,并加强巡逻,实行连坐,若有人试图偷渡过南朝或者与南人接触,统统严厉处理。
所以使团路过地方,被严密地隔离,鞑子的护卫队根本不让使团接触外人,路人见着使团,亦噤若寒蝉。
不过纸包不住火,路过一些必经的关隘处,哪怕鞑子作了掩盖,路上堆积的大量砂石木头成为明证,还有关隘处加高加厚很容易被人看出来,有次还路遇大群皮毛骨头的民夫,还有那破落的地方环境,许多土地撂荒,耕牛匮乏,显示出鞑子动用过多的民力,不管经济,以防务为中心,不吝加强对民间的盘剥。
他们渡过黄河,到了卫县(河南浚县西南),峻拨绵亘的太行山脉已经遥遥在望,章汝钧借故四处溜达,在县城的市集上,看到民有菜色,市场萧条,墙上一张大字布告,勒令逃避军役劳役的民人限期自首:“征军劳役逃亡,五日不出者,死!停藏之家,科以流罪!”
章汝钧心中感慨,这鞑子可谓穷兵黩武,民怨沸腾,此乃好事,待王师北伐,北民应会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他们在到达正定前,路过邯郸,结果护卫队带着翁甫和章汝钧绕了一个大大的弯路,“行墟墓间十余里”,甚是寒渗。
倒不是鞑子有意羞辱他们,看上去新坟连片,这不应该有的,因为黄河北岸并无兵火侵袭,不应该死这么多人,后来翁甫打听出,邯郸正在集结民众修筑城墙,不料发生瘟疫,死了很多人!
鞑子不想让他们看到城防工事,只好带他们走了荒墓路,照样让使团中的特务发现很多信息。
越往北,就看到鞑子催发壮丁北上,往北运输粮草、物资的车队也络绎不绝,由于时限急迫,倒毙的驮兽草草地往车上一丢,继续赶路……
对于南使不合时宜的好奇心,心虚的鞑子显然并不欢迎。
如今,负责送南使前往上都的蒙古接伴使阿拉格巴日、戴卓庆一路上面色阴沉,装聋作哑,一言不发,驱使部下把使团围住,盯着他们,防止他们随意走动,搞间谍活动。
使团弄到的情报,除了亲眼所见,大多是从车夫、马夫一类厮役口中打探出来的。
尽管如此,翁甫使团实在不虚此行,翁甫闲暇时对章汝钧提到了前朝四川安抚制置副使彭大雅所着的《黑鞑事略》,他想加以对照而难以实现,但可以看出蒙鞑的不自信与心虚!
远在三十年前(公元1232年),随着金国版图在蒙古骑兵的重击下日益萎缩,南宋方面也预见到局势即将有翻天覆地的聚变。恰逢草原新霸主---蒙古再次遣使至宋,商量如何夹攻金国事宜。临安小朝廷也派出了使团回访,跟着对方一起抵达了那个全新的国度。
作为书状官的彭大雅,就将自己的见闻经历写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