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孟之祥赶往侍卫步军司,现在他已经从容多了,按时到达,不早不晚。
他来到大堂,见着主管侍卫亲军步军司公事沈千里、“干办公事”陶文龙以及“点检医药饭食”黄家胜,向他们打招呼,感谢他们送来的礼物,当然他不会公然说出来。
昨夜聚会黄家胜没被邀请到,但他送有五十贯的礼物!
当前孟之祥当统制官要点卯,现在是他负责去点人家的卯,早上有诸多日常琐事,主要是对各部当值的军主将和副将进行点卯,然后和所有到场的武将一起核对枢密院的命令,日常军令就是城防和训练,权力全在枢密院之手,核对手续一丝不苟,遇到一些大动作,甚至还有官家派来的使臣监督。
如果遇到枢密院调兵,过程更是严格,毕竟兵者,凶器也,军队出动,兵锋指向,招致生灵涂炭,赤地千里,绝不是儿戏的。
从北宋开始,枢密院已经成为了朝廷主管军事机构,与主管行政的中书门下并称“二府”,中书门下称西府,枢密院称西府足见其地位之显赫。
枢密院是位高权重,有调兵权,却和军队不打交道。
禁军三衙即殿前司、马军司和步军司则手握重兵,却无法调遣指挥,即无出兵权。
沈千里叮嘱孟之祥,其他错误可以犯,但出兵权在朝廷手中,绝不能掉以轻心,无兵擅动者,斩无赦!
不要以为自己是步军司老三,就可以抖起来了,
他知道孟之祥作风粗野,擅长无令擅动,他的上司都是他叔伯,因他的胜利而没有惩罚他。
但在朝廷禁军就不行了,沈千里特别提到一个例子,那就是步武军有一个都头(百人队的队长),带兵拉练时,正好遇到路边村子着火,百姓被烧得哇哇惨叫,尤其是丰收的粮库快被烧到,那个都头是农家出身见不得浪费粮食,带队救火。
他做了也就做了,结果他喝醉酒之后,自己说了出来,搞得众人皆知。
不得不追究,问枢密院的命令上并没有救火的任务,为什么无令擅动。
违令者,斩!
沈千里等人花费了很大力气,这才把那个都头救下,惩罚就是削除军籍,流放海南,教训不可谓不惨重!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例子,如果敢无令擅动,必受重惩,再受宠的武将,也不例外。
简而言之,你可以做其它坏事,但决不能违令。
沈千里说了一句名言:“一旦犯下这等错误,官家可以原谅你,但文官绝对不会放过你!”
所以,一定要慎之,慎之!
孟之祥默然,明白到军官权重,只在野战军任上,待到了朝廷禁军,全不是那一回事。
宋太祖赵匡胤黄袍加身,在享受军队拥戴上台的成果的同时,也对军队充满了本能的不信任感。
于是,宋太祖在进行了“杯酒释兵权”等一系列具体措施解除很多将领兵权的同时(当然手段温和,并没有出现流血事件),更是从机构设置和制度建设方面对军队进行了彻底的改造。
而宋太宗赵光义又在此基础上进行了完善,从而正式确定了有宋一朝对军权的极端限制分割的“重文轻武”的局面。
达到了预期效果,但负面作用更是不可估量
客观的说,宋朝的这套复杂、精巧的军权分制手段,确实达到了预期目的。有宋一朝,尽管自始至终都面临着北方游牧民族的袭扰和入侵,但内部再也没有出现自称体系手握重兵的军阀,更没有出现唐朝后期和五代十国地方割据的局面。
尽管宋朝也不时涌现狄青、种师道、宗泽、岳飞、韩世忠等统帅名将,但他们早已没有那种“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气度和独立性,而仅仅是作为大宋王朝军事方面的高级打工仔而存在,还受到皇帝和掌握话语权的文官系统的猜忌和排斥,轻则丧失权柄,重则含冤而亡。
孟之祥之所以能够一步登天,除了他给朝廷争光之外,主要原因是他年龄小,才十八岁,还没加冠,也没结婚呢,朝廷君臣们认为他是个小娃娃,可以影响他,对他警惕心相对不那么重(当然他们没想到他芯子是个老阴比,来多少糖衣炮弹都是糖衣照吃,炮弹扔回)。
要是他三十岁的话,又是归正人出身,朝廷绝不是这么好说话了。
今天是孟之祥以“准备派遣”官职上班的第一天,“干办公事”陶文龙亲自带他去了枢密院、殿前司和兵部,以及三司使等相关业务部门转了转,让大伙儿清楚他的到来,熟悉一下相关官员。
对比孟之祥任统制官时的冷漠,现在的陶文龙可谓是热情有加,搞得孟之祥之前被他放了一飞刀的仇恨都觉得淡化了许多!
随即警告自己,还是要当心,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应该有!
去到枢密院,正常情况下哪怕他是“准备派遣”官职,也见不到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的陈贵谊这样的大佬,但他以子侄辈的身份拜见,就可以见得到。
陈贵谊不与他磨叽,只是将他训了一顿,要他忠于官家,服从命令,努力练兵,打赢战斗,孟之祥唯唯。
陶文龙在旁边听得,知道自己低头是对的,普通人哪能有陈参政这样的训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