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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莎(1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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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椅不属于我。因为我还没有“她”。

我倚在湖栏上,眯起眼,望着湖边闪烁的波光。那波光好似显而又逝、逝而又显的精灵,我下意识地要把它们数清:“一、二、三、四……”然而它们不断地交换着位置,衍化着,我数不清,一辈子数不清,那些在我心中涌动着的朦胧的意念。同这神秘的波光一样,也是永远数不清的。

忽然,在闪动的波光映衬下,出现了一只小船。它进入我视野的同时,也就闯进了我的心房。至今,我闭上眼,仍能栩栩如生地恢复出那傍晚的画面。不,不仅是画面,而且有声,那**的浪拍船帮的声音,那确确实实是犹如银铃般的笑声……

划船的是个绝妙的姑娘。她两只细白的小手娇柔地握住桨柄,两条并着伸得直直的腿裹在深褐色的喇叭裤里,仰着明眸皓齿的小脸,爽朗地望着我,笑着。

我对她报之以微笑。对任何一种美丽、幽雅的事物,难道不应当都这样对待么?

“是你的吧?”她用下巴颏指着。在湖栏内侧的水泥岸沿上,失落着一本打开的书。

啊,那书是什么时候从我手里掉下去的?我弯下腰,要拾取那本书,而她却已经从船上站起身来,把书拿到手了。船因此大幅度地颠簸着。她快活地尖叫起来,这时一只船桨落到了水中,并且立即漂走了。她仰起头,娇嗔地对我嚷着:“都是你都是你……书我没收了!”

我翻过栏杆,望着漂走的船桨,正犹豫着,只听她命令说:“快帮帮我呀!”于是,我跳进了船中,小船仿佛就要散成碎片了。一阵猛烈的颠簸,她的两只小手不由得握住了我的左右胳膊,这时我才发现她把一头油黑的秀发扎成了一条“马尾巴”,那“马尾巴”随着小船的颠簸甩动着。

当我们终于在船上坐稳当、并且我设法将那漂走的桨弄回来以后,我们才平息了各自的喘息。我坐在划桨的位置上,她坐在船尾,抱着膝盖,夕阳在她的身后,给她俊俏的身姿勾了一道暗红的边,她头上飘逸出的发丝,全成了近乎透明的蜂蜜色,这时我才意识到她上身那件柠檬黄的膨体纱毛衣,与周围景色是那么协调。

我那本书放在我俩之间的横隔木上,任晚风吹动着书页。那是一本乔治·桑的《安吉堡的磨工》,对它我是百读不厌。

“你是中文系的还是西语系的?”她问我。

“你怎么见得我是大学生?”我缓缓地拨动着船桨,把船儿划进垂到湖面的一笼柳枝中。

“这书上盖着你们学校图书馆的戳儿呀!”她得意地微笑着。她眼睛真尖,在刚才的混乱之中,她竟能看清书上的印章。

“这是我跟别人借的。”我告诉她,“我是个待业青年。”

“得了吧。”她那鲜红小巧的两片嘴唇生动地开合着,“谁也甭想蒙我,我会相面。”

她真行。我只好“从实招来”:“我是物理系的。你以为学物理的就不爱看吗?”

“我不那么认为。”她笑得多甜,多美,她的神情多么舒展迷人。“你才会瞎以为呢!你准以为我们学舞蹈的根本不知道谁是爱因斯坦。可是我就翻过他的《狭义相对论》,E=MC2,对吗?”

原来她是学舞蹈的。是呀,她怎么会是学别的呢?看,她那修长的双腿,她那袅娜的腰肢,她那富于表情而毫不显得做作的面容,她那纤纤素指和秀美灵活的脖颈,显然都是为奥杰塔,为吉赛尔,为葛蓓利亚……而存在的。我望着她,她在夕阳中融化了,随后她的身影飘飞在湖面上,浑身闪着乳白和柠檬黄之间的那么一种颜色。她头上别着闪着珠光的花环,身上是《天鹅湖》中的天鹅裙。她不时跃起,在空中变化着优美的造型,又不时落下,用足尖点着湖水,逗起梦一般神秘的涟漪……

“你想什么呢?”她的声音惊破了我的幻觉,我的视网膜上重新出现了她,她那毛线衣的高圈领里织有金线,使人联想到莲花瓣上的纹路,她真美。她评论我说:“你这人真爱冥思默想!”

冥思默想!我笑了。我喜欢她用这样的词汇形容我。

当交船上岸,并排坐到浓荫下的长椅上时,我已经成了她的哥哥。而她,成了我可爱的妹妹。

“我一个人在北京上学,连个亲戚也没有。”她望着自己那伸出去的、两只互相逗弄着的脚尖,真情地说,“在练习厅里练功,从大镜子里看见我自己的影子,我就对自己说:那是我的姐姐,练习完了,她就会从镜子里走出来,跟我一块儿玩,给我温暖……可是她总也走不出来。现在多好呀,有了你……哥哥!”说到这儿,她扬起脸来,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望定了我,又是恳求又是命令地说:“你可别欺侮我啊!”

“我会保护你的。”我说,“以后你放假,就到我家里来。我家住在三门大街。新分的一个单元。我爸爸的骨灰盒去年移到了八宝山,你明白了吧?我妈妈现在搞外事工作,她人很温和,她会喜欢你的。我姑妈也在上海。你家住在什么地方?”

“梵王渡路,侬晓得哦?”她操着上海音告诉我,随即又恢复普通话,补充说:“解放后改名字了,叫万航渡路。上海翻译外国电影的影片厂就在我家那条街上。来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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