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平江府衙点卯过后,再度开堂。
杨光耀急不可耐地来到公堂,看见堂上乌泱泱的人群和堂外密密麻麻的人头,头皮发麻。
他眼尖瞧见了康延年健步走来,慌忙拉住他问道:“大人,为何要公开审理此案?若是这帮刁民寻衅滋事,后果不堪设想啊!”
他们明摆着是栽赃杨明,知道的人当然是越少越好,便是出了什么差池,人都关在府衙里,想要封口就容易得多。
可公开审理,人多口杂,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祸。
他想不通康延年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
康延年生硬地甩开他的手,不苟言笑道:“无需多问,这是殿下的意思。”
杨光耀暗自揣测了一番,恍然大悟。
他悟了!
太子殿下必是有全胜把握,是以才将此案公开,要的就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将杨明处死,令天下人无从挑剔。
“是下官唐突了。今日请大人务必要以雷霆之势将杨明入罪!”
杨光耀郑重其事地一拱手,踌躇满志地进了公堂。
康延年古怪地瞥了他一眼,走到案台后落座,朝魏厚生和宋秋月点头打过招呼,便拍下惊堂木道:“来人,将嫌犯和一干人等带上来!”
狱卒把杨明移送了过来。
娇娘、广白、药铺掌柜、众多苦主接连登场。
平江通判出列,朗声道:“前几日平江府出了一件极其恶劣的投毒案,本官想各位
乡亲父老也听说了。”
“截止今晨,此案死者共计一百零六人,伤者三百二十一人,因案情重大,朝廷特派大理寺司直康大人审理此案。”
“经官府查证,嫌犯杨明因身染梅花毒,病入膏肓,命不久矣,所以在自家窑口中生产的装酒器皿中下了砒霜毒,通过平江酒业协会名下的酒坊向市面销售,毒杀无辜百姓,证据确凿。”
这件案子是第一次公开审理,通判要先将来龙去脉说给这些旁听的百姓听,才能继续审案。
听了他的说辞,外面的百姓躁动了起来。
“大人,我们昨天可不是这么听说的啊?”
“不是说药铺掌柜指证知县杨光耀下毒栽赃杨明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平江通判皱眉道:“肃静!本官的话还没有说完。”
“昨日平江府各大药铺的掌柜,确实出面指证了平江知县杨光耀,正因双方证词冲突,疑点重重,康大人才将此案延期候审。”
“经过昨天一天的取证,康大人已有定论。官府今日必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以慰众多亡者在天之灵!”
通判说罢便退了回去。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康延年身上。
他似乎有些不习惯,板着张脸道:“这件事的真相,本官已经有眉目了。邹一,将你昨日说的话,当着百姓们的面再说一遍。”
每一个行当都有相应的行会和牵头人。
培元药
铺掌柜邹一就是平江府药铺的领头羊,是以才会由他出面作证。
听见这句话,邹一的表情有些错愕。
昨晚一群凶神恶煞的人,闯进他家把他的妻儿掳走,要挟他今天在公堂上反口。
他知道是杨光耀派人所为,以为这个大理寺司直康大人,必定与杨光耀穿同一条裤子,今天会顺水推舟让他改口。
怎么他却不按常理出牌?
杨光耀心下也有些纳闷,他看了康延年一眼,见他还是那副严肃的样子,又放心了下来。
康大人怎么会害他呢?
他按下疑虑,正色道:“本官行得端坐得正,你只管说来便是!”
邹一惴惴不安道:“一个多月前,县衙衙役曾分别在城中各大药铺购买了大量雄黄,有出入单据为证。”
平江通判唯恐这些百姓不清楚,解释了一句:“雄黄并非常见的药材,除了驱蛇,另一个用途便是提炼砒霜。”
“这么说来,是知县杨光耀指使县衙差役买雄黄制毒害人了?”
堂外有书生高声质问。
邹一慌了神,急忙道:“非也!小人昨夜才又想起来,赵捕头曾无意间说过,与杨明交好,是受杨大官人指使去买雄黄的。”
这是唱歌不看曲本,简直离谱啊!
这姓赵的恨不得杀他全家,怎么可能听他的指使?
杨明着实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他们的无耻程度。
赵捕头一脸便秘的表情,哑巴吃黄连
,有苦说不出。
这黑锅,他是背定了。
把药铺掌柜的证言圆过去,替上司抗下这一切,他还有活命的机会。
如果让杨明脱罪,他就死定了。
赵捕头咬了咬牙,对堂上两位主官磕头道:“事已至此,小人不得不说实话了,不错,就是杨明拿一千两银子贿赂小人,让小人替他买些雄黄,至于这雄黄买来作甚,小人一无所知。”
“小人也是一时财迷心窍,念在小人主动认罪,望大人从轻发落。”
魏厚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平江府衙和县衙两对面,他对县衙里的事情也多有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