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伯宁看到夜无眠,被他光彩溢人的装扮吸引住,再挪不开眼,嘴里念叨:“好美的丫鬟,好美的丫鬟,与她一比,谭府、钱府里的丫头们,尽都是花钱请的泥塑,精心养的木雕!”挣脱开谭敬承的手,钱伯宁饿狼扑肉,扑向夜无眠。夜无眠早有防备,护住洛湘竹的同时,轻轻一避,让这浪荡子扑了个空。钱伯宁本就无武功,又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惯性往前几步,才意识到怀中无美人,很是恼怒。转头,却见夜无眠正羞答答掩面,一派勾人的模样,真是娇艳欲滴!把一整副心肠,都勾得蠢蠢欲动,直欲冲破躯壳,全部扑到夜无眠身上去才好。钱伯宁擦了擦口水,眼睛眯成一条线,眼里再无他人,只剩一个夜无眠,调整好姿态,又去抓他。夜无眠娇笑不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任他来抓,但是连个衣角也不让触到。林玉追气恼极了,再也忍不住,不管什么舅舅的妻弟、妹妹的丫鬟,抓起座位上的范阳毡大笠,就往夜无眠身上扔去。又飞起一脚,正中那钱伯宁的胸口。夜无眠接住笠头,一番打量,笑道:“这大笠头的款式,很是熟悉。国朝初,施耐庵先生所著《水浒传》中,林教头喜欢戴的就是这种帽子。”他好整以暇,钱伯宁却是不堪,被踢飞了出去,压倒一片凳子。肾虚的身子,甚至无法支撑爬起来,嘴里有气无力骂道:“好啊,以下犯上,居然敢踢我,小爷我叫你好看!我爹可是锦衣天子亲军,到时候让他把你爹妈都抓了,小小县令之女,也敢……呜哇!”一股腐食臭味弥漫开来,这浪荡子弟吐了一地,直把酒菜黄水都吐出来了,那味儿熏得人睁不开眼。林玉追夺回笠头,怒视夜无眠道:“你身为女儿家,怎如此不检点这纨绔子追你,你应严词拒绝,或者用你的拳头打他,你的拳头不是连剑都能震断吗为何反而引诱”夜无眠并未说话。他内心暗道:“不是不打,时机尚差。”小姐寄居的这个大宅子里,有这样一号人物,他自然是会修理一番,才能走得放心。只是如《左传》所说,“将欲取之,必先予之。”不先给点甜头,怎能找准机会下个死手当下,露出一抹任君采撷的笑,也不反驳林玉追。洛湘竹看了看夜无眠,回忆起方才他将自己周全掩护的样子,心中想道:“委屈我的阿眠了。这一路行来,为了我的安危,总是出卖色相,虽为男子,也不安生。”看着他被林玉追训斥的模样,愈加心疼,紧紧抓住他的手。夜无眠偷偷朝她做了个鬼脸。谭敬承道:“好了,此事就此作罢。伯宁饮酒过度,酒后失德。夫人,你叫府中丫鬟扶他下去吧!”林玉追冷笑道:“如他这般,哪个丫鬟敢扶他那不是羊入虎口!”谭敬承环视一圈,果然见到所有丫鬟,都低着头,怯缩缩地不敢上前,更有甚者,还后退一步,生怕被点到。就连钱氏的贴身丫鬟,都一脸惶恐,生怕被选中。谭敬承一阵懊恼,真想当众把这不成器的妻弟大骂一顿,又唯恐招致夫人不满。夫人不会说不满,但内心会埋怨。白天不理,晚上不约,把卧房锁死,把闭门羹端上。那时节,就只能去书房里,枕着圣贤的经义入睡了。虽然宋朝的大师王安石先生曾说过,“何妨举世嫌迂阔,故有斯人慰寂寥。”但夜间的寂寞寥落,还是需要夫人来慰,可能更合适些。倒是有男家丁自告奋勇去扶起。那浪荡子弟却在地上打滚道:“不行不行,我要丫鬟,我要貌美的丫鬟来扶!”竟然完全不顾,地上还有自己的呕吐物,滚来滚去,背上脏了一大片,这场面,看得让人直想洗眼睛。谭敬承气得胡子都发抖,却也只是道:“斯文扫地,斯文扫地!”林玉追嘿嘿笑道:“我明明看到是个混账,在滚来滚去用身体扫地,哪见什么斯文在扫地!应当是混账扫地才对!”谭敬承不再说话。夜无眠朝洛湘竹一番挤眉弄眼,洛湘竹立即懂了,点了点头,低声道:“一切由你,但须小心。”得到她的应允,夜无眠慢步走出,朝谭敬承行礼道:“婢女不才,且不美貌,愿自请前往,扶钱公子上床歇息,不知准否”还未待谭敬承发话,钱伯宁争先开口道:“要得,要得,就是你了,别的人我都不要,我只要你来扶我!”说着,又翻滚两下,把地上的污物,都给抹匀了。真是令人大开眼界!谭敬承只好道:“也罢,就由你……”这才想起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向夜无眠投来询问的目光。夜无眠道:“我叫阿眠。”“那就由阿眠你,扶这畜……处处,吐的处处,到处都是的钱公子,下去休息吧。”谭敬承一摆手,颇为无奈道。夜无眠也不嫌弃那一身脏,轻轻巧巧一使力,就把钱伯宁提起,温婉一笑,道:“钱公子,我们走。”洛湘竹目送两人出去,心中道:“但愿阿眠不要被这人占了什么便宜,我都还没占过他的便宜呢!”想到这里,有点好笑,嘴角弯了起来。林玉追看了,奇道:“你还在笑!你的婢女待会要被这混蛋欺负了!”洛湘竹摇了摇头,笑道:“担心,我担心地要死。”林玉追看了她这奇怪的模样,久久一阵无语。时辰到了中午,下厨来报,饭菜已做好,询问是否用饭。谭敬承道:“还是等母亲醒转再用不迟。”在这之前,洛湘竹、林玉追早已进到内堂床边,去侍奉太夫人了。太夫人眼睛紧闭,嘴里一直念着谭敬怡的名字,眼角止不住地淌泪水,洛湘竹也掩面低泣。未申之交,太夫人仍未醒转,谭敬承怕两个甥女饿着,派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