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女子双颊晕红,既娇且羞的模样,岳霖心里明镜一般,暗想自己曾经沧海难为水,千万莫要误了人家的青春。
毫无迟疑地婉拒对方示好:“我平素诸事缠身,没有时间照管花草,不过,陈四必定喜欢,你要不在他和梧桐的定亲宴时,带几盆到陈宅?”
红莲点头称诺,一颗心怦怦地乱跳:我该如何向他说,我愿易,愿易为他织布缝衣,红袖添香,洗手做羹汤……
欲语还休,不由自主地垂下眼,视线触及男子衣袖外修长漂亮的手指,忽然便想去握住它们,心思才起,如被火炙一般,怆惶看向自己的足尖。
岳霖的目光落在远处薄霜浸染的寒林:乐乐的事,我必须亲口告诉义父和二哥,无论如何,要争取他们的理解和支持。
对待叶家杭,义军内部也应有统一策略,不得过激反应,以免打破太后和赵构之间的微妙平衡。
沉吟几息,开口道:“最近事故频发,我想去一趟前线。也许,金戈荡寇,埋骨沙场,才是将门男子的本色和归宿。”
不!红莲蓦然抬头,生生忍住冲口而出的阻拦:他矢志继承父业,抱负远大,我怎好拖他的后腿?
“我们要去前线打金狗了,公子,何时启程?我好准备行李。”跟着出门的小铃子欢呼雀跃。
岳霖当即按哑他的铃儿:“说风就是雨,这个想法,我还不曾和两位先生商量。”
他先将想法告诉于我,显然,在他眼里我位置特殊。女子芳心暗喜:“前线也好,只,粮草,军饷,方方面面的关系,离不得你。”
男子一如既往地谦和:“承蒙大家看在父帅的份上,对我信任有加,操心的其实是两位先生。”
红莲迟疑片刻,鼓足勇气地问:“难道,湖州,便没有你留恋的地方和人?”
得到的答案面面俱到:“小还庄的乡亲是父帅旧部家眷,书院凝聚着义父心血,我与诸多同窗相处经年,陈张两氏待我亲如子侄,城中百姓,对我关爱有加,他们,”
“三公子不好了,出大事了。”他的话被匆匆行来的杨杰亮打断。女子转目,惊讶地发现,后方第一高手的脸上,竟有隐隐的惶恐。
年节刚过,湖州城的大街小巷,酒肆饭馆,歌楼舞榭,就有民众议论纷纷,说的全是宋庭立储一事。
甚至,有人大逆不道地嘲笑赵构不敢与金国开战,只因他已经不是男人。
储君废立关乎到王朝稳定和社稷的长治久安,历朝历代都被视为国家根本,是君王最忌讳臣下妄议的话题。
而不能行人道,则是赵构作为一个男子的奇耻大辱。
周官人危也。岳霖听罢脑中轰鸣,刹那间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逐渐地冷却。
赵构与金国鉴定不平等协议,达到偏安一隅和迎回太后的目的,却自觉憋屈,加之外交需要,才释放了二哥,默许他组建义军在边境牵制金人。
但,这绝不意味着他放任义军及其支持力量的壮大。是以,前线和湖州都受到朝庭时时的监视,敲打和压制。
去岁中书舍人俞超上书弹劾周官人,就是最明显不过的例子。
眼下这出风波,即便赵构能忍,秦桧那奸贼为了维护主子尊严,完全可能以怂恿治下“妄议立储,谩侮圣上”之罪赐死周官人。说不定还牵连到当初举荐他的参知政事,少歧的伯父陈文宇。
这一招在顷刻间就能扳倒义军在后方的最大支持者,迅猛狠辣,干净利落,狂风扫落叶一般无情。
事涉赵构最引以为耻的隐私,绝非出自秦桧或依附他的朝庭主和派之手。
叶家杭。眼前闪过少年那意味深长却灿烂无比的笑容,岳霖只觉得身体都在微微地颤抖。
他带娘亲归乡,按理说风平浪静地来去对他最好,能让他忍不下去的,只能是我伤害了乐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