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每说一句,沈俭的耳边便像是被一面破锣敲响,一声一声,耳鼓震动,肝胆颤栗。
兴宝三年,金凉遣来使者,谈判放回皇兄一事,他以索要金银过多,朝廷国库为由回绝使者。
兴宝七年,大将军晏扶风深入金凉腹,打得金凉毫招架之力。皇兄到底被放了回来。
从此,成为他的眼中刺。杀不得,除不去。
兴宝七年的那场走火,竟能将皇兄烧。沈思的运气是好。他被俘虏,有晏扶风为他深入腹,解救于他。公众走火,又有晏扶风救他出火势……
这些事,他做的极为隐秘,皇兄应当不知情才是,应该,应该只是随口提及?
,便是那场宫中走火又如何?他的这位皇兄除了手背受了点轻伤,他的身体,包括他这张男生女相的脸,干干净净,昳丽如昨。他们二人一躺一站,瞧着,竟像是他是个耄耋老人,而他的皇兄,风华正茂。
沈俭唇瓣蠕动,他的眼底闪过杀意,奈何病入膏肓,有心弑兄,力拔剑。
不愿输了气势,沈俭压下喉的咳意,“皇兄说笑了。”
“来,俭儿,我们兄弟许久未见,你好好陪皇兄喝个几杯。”
话落,未等帝王同意,扣住沈俭的手腕,臂稍微用力,穿着杏黄亵衣,赤着脚的沈思,便被沈思拖着下了榻,甚为狼狈。
“太上皇,太上皇喜怒啊……”
陈禄护主,欲要上前阻拦,沈思凤眸轻瞥,堪比漠北的冰雪。陈禄便像是冬日冻在枝头的冰柿子一般,再动弹不得。
陈禄猛意识到,七年漠北俘虏生涯的险象环生,十年幽禁,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年天子是再不复在,眼前这位,是自漠北归来,蛰伏多年的狼王。
狼王要夺回属于他的王座,一血昔日□□,谁人能阻?
见陈禄再不识趣拦阻,沈思收回目光,他像是拖一块肉那样,拖着沈俭,绕过屏风,大力推他在圆凳上坐下。沈俭险些坐稳,堪堪要狼狈摔在上,陈禄欲要上前去扶,终是未敢。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沈俭身体本不好,被这一路又是拖又是拽又是推的,他再忍不住胸中的咳意,剧烈咳嗽出声。
沈思修的手指头在膝上打着拍子,耐着性子听他咳完,方才慢条斯理道出来意,“当年朕自金凉而归,俭儿顾念旧情,拨了养怡殿朕,让朕得以颐养天年。朕不是冷血之人。这桌上,有两杯酒。一杯下了鸠毒,一杯毒。你若喝了那杯毒的,朕便放你走,如何?”
沈俭的唇瓣在抖,事上,不仅仅是唇瓣,他的身子,他藏于袖子的双手亦在抖个不停。
沈思似笑非笑,“朕只这一次机会。你若是不需要,朕可收回了。”
沈俭咳嗽着道:“皇兄既是前来邀我,邀我饮酒,只我一人喝,是不是,说不大过去?”
沈俭算是识趣,敢在沈思面前自称是“朕”,沈思唇角勾了一抹玩味的笑意,狭的凤眸含笑瞥了对方一眼,“你确定,要朕陪你一起喝么?”
沈俭色变得不确定了。这两杯酒,一杯有毒。皇兄定然知道那一杯有毒,所以他知会喝有毒的那一杯。一旦皇兄喝了毒的那一杯,那他岂不是等于自断生机?
“想好了吗?若是有想好,朕陪你喝一杯,……”
沈思端起他桌前的那杯酒,他的的“妨”字尚未说出口,沈俭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他一把夺过他手的酒,仰面喝下。
“俭儿,皇兄骗你的。,这两杯酒,都下了鸠毒。朕方才,不过做做样子罢了。”
烈酒浇喉。
沈俭本受不住喉中的烈酒,听得沈思这一句,他再受不住,猛咳了起来,最后,一口鲜血自他喉喷出。
沈思起身避得及,未被他鲜血溅到分毫。
“圣上,圣上!”
陈禄慌张向前。
“俭儿,你应当好好谢谢陈公公,当年,若不是陈公公的大将军的最高规格将他下葬。今日,你可是连具全尸都难以保全呢。”
说这句话,沈思的语气可谓温柔至极。
沈俭瞳孔猛一缩,他自认为,当年毒杀晏扶风一事,做得极为隐秘……陈禄,背叛了他!
沈俭锐利的眼陡然化为利箭,射向陈禄,叱咤道:“你个狗奴才,背叛,背咳咳咳咳,你背叛,咳咳咳……”
“圣上,奴才有,圣上,圣上……”
沈俭完全听不进去陈禄的辩解,他猛将靠近的陈禄推开,睚眦欲裂。他自己因为太过用力,狼狈扑跌在了上,他的几缕发丝,凌乱铺陈在沈思的龙靴上。
沈思垂下眼睑,声音冰冷如冰雪中的锋刃,“俭儿,你不该动他的。”
沈俭脸色一白,他下意识想要为自己辩解,幼的称呼脱口而出,“皇兄,你听我解释,皇兄,你听我解释……”
“皇兄?”
沈思饶有兴致重复了一句。
他抬起沈俭那张沾了毒血的污秽的脸,“自古最是情帝王家,这话,还是俭儿你亲口告诉我的呢。”
“噗——”
沈俭又是一口毒血喷出。
沈思及避开,然而,还是有部分乌靴,染上他的衣袍。
宫门外,喊杀声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