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赖光放于膝盖上的手不知不觉中已握紧成拳。
他与晴明之间除了平安京相关外, 又还能说什么?
说理想?晴明和他的理念南辕北辙,而他们又心知肚明彼此的意志坚定、根本无法说服对方, 只会是将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争执之中而已。
说担忧?那些温情脉脉的话语源赖光早已忘记该用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声音去诉说了,从他口中说出的担忧或许只会被误以为是嘲弄和讽刺。
说公务?虽然对于近年来平安京内发生的大小事情,源赖光知道的的确要比源博雅多、并且详细, 但这些他的内心却是不愿将难得的相聚时光花费在公务上。
在晴明不在平安京的日子里,自己也改变许多了啊,明明知晓时光无法再倒流、破损的情谊也无法再重圆, 他的内心深处却还是怀有不切实际的念头。
源赖光不由得自嘲一晒。
或许是源赖光沉默的时间太久, 晴明也察觉到了变得越发凝稠的气氛,便主动开口转移了话题:“现在坐于左首的还是藤原家的人么?”
“现任的左大臣是藤原道长, 颇得陛下的倚重。”
晴明问一句, 源赖光便答上一句, 表面看上去也是和乐融融。
直到晴明问无可问, 气氛顿时冷下来后如同坐针毡时,晴明开始思索着是否该提出辞行了。
但就在此时,从他们两人所坐着的和室木障子外蹿出来了一只金褐色斑纹的橘猫,正趴在晴明的脚边, 冲着晴明喵喵叫。
晴明的神色一动, 起身将那摇晃着尾巴的橘猫抱入怀中,手指轻轻地梳理了一番那柔软的毛发:“我先行一步了,接下来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源赖光的目光冷冷刺在了晴明怀中的橘猫身上,他当然认出来了这是贺茂保宪的式神猫又。
那人分明是知道了晴明的归来,生怕自己的师弟在他的手中吃暗亏, 前来领人了。
“明日在朝廷上见。”源赖光轻呼了口气,无奈地发现自己已无任何理由强留下晴明了。
“嗯。”晴明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声,却是狡猾地既没有干脆应下,也没有说出明确拒绝的话语。
猫又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在晴明走出和室远离了源赖光所在之处后,才从晴明的怀中跳了出来,落地后身形摇晃一变,竟是从憨态可掬的橘猫变成了一只威风凛凛的老虎。
而这一只老虎金色的眼睛看着晴明,竟然口吐人言说道:“你回到平安京竟不知会我一声么?”
那声音是贺茂保宪的,晴明微微一笑,抚摸了一下这只身型威猛的老虎耳朵,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刚刚被一些事情绊了一下,不是已经派式神知会你了么。”
早在藤公主府邸时,晴明便已经让小纸人式神去往贺茂宅邸了。
白虎瞪着晴明的表情就仿佛是贺茂保宪本人:“小狐狸骗子,你明明还有时间应源赖光的邀约不是吗?你实话告诉我,你没又和他搅合在一起吧?你别忘了,你曾经被他害得有多惨——”
“保宪大人,请慎言。”晴明打断了贺茂保宪的话语,虽说贺茂保宪竟然敢在源赖光的府上这么说要么是知道这附近无人,要么就是压根不畏惧源氏的威吓,但晴明已经不愿再回忆起往事了。
“那家伙不记得了,你难道还不会提醒他么?”贺茂保宪冷哼了一声,但同样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他示意晴明登上老虎的背,让这个式神带着晴明去往贺茂的府邸。
“我才刚刚回到平安京,就忙得不可开交,这么受欢迎也真是辛苦啊。”晴明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脸上却是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这是和亲近之人才会露出的惬意狡黠的表情。
他登上老虎的背脊,很快老虎的脚掌上生出白云,腾空而起,朝着西南方向奔去。
“是啊是啊,大阴阳师晴明大人可是我们的希望啊。”贺茂保宪的声音也轻快起来,“所以要快点过来啊。”
老虎不再出声,晴明也安静地任由式神猫又驮着自己飞向贺茂宅。
方才贺茂保宪所说的那番话却是在晴明的脑海中徘徊不去,不过要说源赖光害惨了晴明也并非完全如此,至少晴明可是从源氏得到了好几把重器利刃,用他去过的那个现代世界来说,算是精神损失费?
面如涂粉、眉目细长、身穿褐色狩衣之人正站在贺茂宅的庭院中,他仰首看着式神猫又驮着晴明来到了自己的面前,而晴明将变成猫咪原形的猫又抱在怀中用手指好好地抚摸了一番,式神猫又还从喉咙里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
此人正是贺茂保宪,他瞥了晴明一眼,说出的话语似抱怨,却又带着亲昵。
“这孩子明明是我的式神,怎么就和你这么亲近呢。”贺茂保宪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晴明跟自己来。
晴明施施然跟了上去,而贺茂保宪刚踏入布上了结界的和室,便干脆利落地说道:“镇花祭要开始了,这一次要净化的数量有些多。”
镇花祭,这是一个祭典的名字。
花,指的是分别种植在平安京四个方位的樱花林,那些美丽脆弱的花瓣吸收着那些从土地里流淌入平安京的邪祟与污秽,然后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