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
夜弦今日又穿回了暗卫的黑衣, 一路穿过亭台长廊, 像一阵疾风, 转眼到了房前。
推门而入,屋里一星灯火也无。他转身, 刚刚掩上门,便已有闪着冰冷寒光的刀刃比在他的颈上。
“说,去哪儿了?”纪千尘握着刀, 绷着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凶一点。
“公主, 若是想我了, 大可以在我屋里喝茶等我。只是, 没必要带这个。”他微微抬手, 指了指脖子上的刀,即便在黑暗中, 纪千尘也能感觉到他幽深瞳眸里的意味不明。
他的眉眼中,总是透着疏冷淡漠和一种像是天生的傲气,可语气却危险而轻佻。
“回答问题!”
“穿成这样, 当然是回夜鹰阁去见阁主,听他示下了。”他勾唇一笑,对于架在脖子上的刀锋浑不介意,“公主对自家夫郎,也粘得忒紧了些。”
“别糊弄本宫!”纪千尘最恨他这副油腔滑调,一拳砸过去像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你从夜鹰阁回来能要多久?现在你身上沾着露气,而且, 带着兰香。”
她笑靥如花,却是绵里藏针。“这宫里,只有母皇的寝殿外种着一片蕙兰。此时正逢蕙兰开到极致,香味儿最是浓郁,在那儿待得久了,身上衣服堪比熏香。”
冷月寒星似的双眸在黑暗里静静地看着她,刹那间,利刃脱腕飞出,落在地上。
纪千尘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招的,只觉一股力道在刀上猛地一弹,震得她此刻手臂还微微发麻。
夜弦手臂一收,她狠狠地撞进一个带着蕙兰花香的怀抱,馥郁清雅,芬芳带甜。
他搂住她,似亲密又似疏离,手里掐住她的疼痛带着警告的意味。“公主千金之体,舞刀弄枪的太危险。还有,操这些闲心不如绣绣花。”
他说完,便淡淡地松了手。纪千尘被他方才那招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惊得目瞪口呆,尚未回过神来,夜弦已径自去点了灯,气定神闲地落了座。
他喝了几口茶,又顺手给纪千尘也倒了一杯。“还在那边站着做什么?公主若真想对付我,方才就用不着黑灯瞎火低声说话,只需直接叫外面的侍卫进来。”
他进屋便知道屋里有人,而且知道这人是谁,对他有没有敌意。
他只是想看看,公主究竟想做什么。
如今看来,她还没死心,硬是想要知道他的底牌。
“好奇心太重,会把自己害死。”
纪千尘始终站着没说话,警惕地对着他挤眉弄眼。
夜弦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忘了跟公主说,这芙清殿的暗卫,我已经悄悄换上自己人了。”
“……那你不早说!”她深悔刚才浪费表情,白紧张半天,可她又想了想,这“自己人”是夜弦的自己人,他看起来亦正亦邪,似敌似友,实在不好分辨到底是哪头的人。
她坐下来,饶有兴趣地问:“刚刚你把刀撞开的那一招叫什么?能不能教我?”
“教会了你,好用来杀我?”他挑一挑眉,不动手的时候,像个皎月般的温雅少年。
“我知道,我斗不过你。”纪千尘在几番和夜弦的斗智斗勇中,屡战屡败,让她有些气馁,“但是,我可以学来防身啊。”
这话让夜弦的神情松动了些,他想了想,说道:“那招叫做‘水到鱼行’,用于贴身出手,没什么内力的人也能练,倒是很适合你。”
她若当真是个傻乎乎的废柴公主,女帝的暗卫们自会保她平安。可既然她是个聪明又不老实的公主,那么,还真要提防她哪天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
“可是,公主拿什么谢我?”
纪千尘兴奋得眉开眼笑,身在乱世,她探一次金祥宫已经尝尽了废柴的苦。若能有一技防身,她这回必定玩命地苦练,绝不会和那一世练飞刀似的,三天打渔两天晒网。
“本宫亲手绣个荷包送给你!”
他抬眸看着她,好看的眉眼微微弯着,眼中却似有淡淡的嫌弃。
“小时候,表哥也总是说我,应该多学着绣绣花。是不是在男人眼中,不会绣花的女子,就算不得是女子了?”
不知为何,纪千尘觉得他脸上隐隐的笑意,不见了。仿佛刚才,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公主,”他默了许久,才淡淡地说,“若是谢铮还活着,与我殊死一战,只有一人能生还。公主选谁?”
“……”这个问题,叫纪千尘没法回答。
在原主的记忆中,谢铮虽然总说她笨,但是,他阳光勤奋,心地干净,原主将他看得很重,始终与谢家其他那些表哥们是不同的。而夜弦,是她这一世的目标人物。
这叫她如何选?
她迟迟不答。夜弦轻笑起来:“傻瓜,逗你而已,你竟也当真。”
他俯身过来,轻佻大胆地在公主脸上捏了捏,有如雪月光落在他墨色的发丝上,他指尖微凉。
那一声“傻瓜”让纪千尘有种久违的熟悉感,她怔然未动,耳间却悄悄爬上一抹绯红。
这晚,夜弦开始手把手地教她那一式“水到鱼行”,并叮嘱她,记清楚每一个细节,待他不在芙清殿时,自己要多加练习。
纪千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