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蹙眉想了会儿,“乌头、苍耳、蓖麻……红豆,另还有李树与樱桃枝叶。”
和赵云一同走出马厩,营中有闲暇的守军都在学着以绢为面,以竹为骨扎风鸢,也就是简易版的布风筝。
被荀忻改过的风筝样式极简单,只求能飞上天,奈何劳动人民的创造力是无限的,他亲眼见一位蓄着山羊胡的士卒蘸了泥在绢面上描了个虎形。
线条流畅,颇有神韵,一见便知是过年时门上画虎积累出的丰富经验。
士卒沉浸在创作之中,回过神身边就多了一尊大神……
不出众人所料,画了虎的风鸢被没收走了。
被同袍们好一通取笑,士卒无奈摇头,沉下心来赶制军中急需的风鸢。
……
“元衡来得正好。”
帐中郭奉孝在与荀攸促膝相谈,见荀忻进来,苍袍青年三两步而起,捉着荀忻的手腕便把人往座上拉。
“奉孝急甚?”不明所以地被拉着坐下,荀忻在郭嘉眉眼间的笑意中察觉了什么,不由生出期待。
荀公达正襟危坐在对席,吏服洗得微微泛白。这对叔侄相见对视微微而笑,温柔内敛。
“邺城事济矣。”
果然是邺城的动向。
只听郭嘉续道,“三日前,审配收系许攸家人,许子远亦应得信。”
如今在袁营郁郁不得志的许攸如果听到自己家人被审配下狱,到底会不会怒而来投,这就要看其对袁氏的忠心有几分了。
“计成与否,只待这两三日。”郭奉孝指节轻刮左眼眶,缓声道。
“左眼跳财。”荀忻看他似乎是苦恼于眼皮跳,诚恳道,“奉孝,苟富贵,勿相忘。”
“哪来此异说?”郭嘉斜他一眼,也笑,“若我右眼不适,何如?”
“眼睑痉挛或由于疲劳、焦虑所致。”荀忻肃然道。
可惜影像不能被记录重放,郭嘉此时此刻非常想拉来身在许都的荀文若,你看看,这就是荀元衡。
“诸君有何喜事?”
正笑着,听到独属于曹公的嗓音,三人不约而同起身拱手,“明公。”
老曹身后跟着曹洪等人,怀里抱着兜鍪,走动时刀柄撞击铠甲,响声很清脆。他边走边在亲兵服侍下卸甲,在这天气转凉的八月,贴身穿的里衣后背汗湿一片。
荀忻默默算了算,连营数十里,跑马巡营一圈老曹的微信步数可能要占领无数位好友的封面。
待老曹换好外袍在主位坐下,郭嘉少有地卖了个关子。他学着荀元衡眨了眨眼,无辜中掺了点狐狸似的狡黠,笑道,“有无喜事,明公且稍待。”
他手肘捣了捣同席而坐的荀忻,荀元衡很给面子,肃然起敬,“奉孝所言极是。”
被这两人正义凛然地看着,任谁也顶不住,老曹摸了把胡须,转向荀攸,“公达?”
那眼神大概是暗示——你不管管他俩?
看得曹子廉好悬忍住笑,这两位偶尔“胡作非为”与大兄的宠溺放纵难逃关系。
荀公达没有接收到曹公的眼神,低头应了声诺,起身陪坐到曹操身侧,从袖里取出一卷纸簿,“明公,粮簿待阅。”
曹洪在旁问,如今还有多少粮草?
“勉力支撑,足以供给半岁。”其实大约只能撑两三个月。
“足矣。”曹操合卷,情况已经比他打退堂鼓时改善了太多,有兵有粮,还有何可惧?
“两军相持,久之无益,当速寻决胜之机。”
“诸君……可有良策?”
这次郭嘉毫不迟疑站起身,“嘉与公达、元衡曾议此事,均以为……”
“以为如何?”
“破敌之要,惟在粮草。”郭奉孝躬身一揖,长袖翩翩,“军粮遭焚则军心乱,乱则有机可乘。”
“以整击乱,一战可逆胜败之势。”
曹洪被他三言两语说得热血沸腾,击案喝了声好。
“粮草……”老曹站起身来,走到帐中屏风处悬挂的舆图前,沉吟着,目光在地图上搜寻。
袁绍的军粮到底屯在何处?
这便是关键所在。
荀忻垂眸沉思,历史上的官渡之战,许攸来投后老曹火烧乌巢,当时粮草无疑屯在乌巢。
但如今袁曹决战足足比历史上早了近一年,这次袁军的粮草究竟在什么地方就难说了。
诸多因素的改变,许攸是否会叛投,这场仗能不能胜,全都变成了不确定。
“斥候可曾探得?”老曹转过头来问道。
郭嘉看向荀忻,荀元衡已经自觉地裁纸蘸墨,执笔在手。
“斥候探得三处,疑为屯粮驻兵之所,一为阳武,二为故市亭,三为封丘。”
说罢等荀忻停笔,郭嘉起身把标注好的草图用竹签钉在了舆图之侧。他示意众人来看,“若要确认究竟屯粮何处,还须稍等数日。”
一直以来他所做的都是两手打算,即使许子远不来投,以曹军的间谍情报网得到确切的地点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唯一怕的是迟则生变。
如此讨论了半个时辰,天色渐暗,他们几人正要辞行,突然帐外禀报有人来投,自称曹公故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