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汉从寺院中撤出来,在唯一的一条出路上找了个大树的树洞,简单处理,便躲在其中睡上一觉。
一夜过去,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几辆马车从寺院中出来,装着满车袋装的盐,那些干活的众人跟在车的后面。凌霄汉急忙偷偷地跟上,这些人随着马车顺着大道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快到定海县县城时,所有人都将衣服翻过来装在身上,没想到衣服的反面竟然是明军的军服。转眼间这些炼私盐的人成了押运盐车的士兵。在城门处交了证明,押着盐车进了城,不一会来到一处盐仓,从外可以看到盐仓中高高的盐仓垛。这些盐车来到盐仓门口,又拿出一些证明交给盐仓的守卫,守卫便打开了大门放这些人进去。凌霄汉连忙跳在墙上观看,只见那一袋袋已经装好的食盐被运到盐仓中与其他的盐一并码好,私盐成摇身一变,成了官盐!
凌霄汉沿着海边走了几公里,在另一排墩台中也发现了这种提运盐卤的水车,依照之前的办法寻找,果然在十几公里外另有一个炼盐的寺庙。可以肯定,整个浙江所有靠近海边的墩台都安装了这种提水车。光是浙江就有几十套私炼盐的系统。这么大的私盐走私集团,它的后台究竟是些什么人?恐怕整个都转运使司、巡盐御史,甚至总督、都司等恐怕都参与其中。
凌霄汉讲完自己调查的情况后,海瑞拍案而起,怒道:“这些贪官污吏,拿我海瑞当猴耍了。弄了半天是集体演了一出戏,而观众就是我海瑞!”
“事关重大,依小人看,这水太深了,深到根本不知道底在哪里。大老爷仅是一个知县,再继续和他们斗下去,根本没有一丝胜算。甚至连敌人是谁都猜不透,依小人的意见,大老爷不要再追究了。不然得罪的人是整个浙江的官场和军队啊。”
海瑞道:“马上还要给盘石卫押送粮草,这次我要亲自去看一看,是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是这样。”
两天后海瑞、凌霄汉押粮到盘石卫,交割完毕,海瑞带着凌霄汉从一座靠海的墩台查起,果然与定海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这些炼好的盐都进了官仓。若以官盐向外卖。来回进出都得需要盐引,才能通过层层的关卡进入盐仓。说明这些私盐已经有了正规的盐引,然后以官盐的身份卖出去,这盐引需要盐道衙门才有权出具,得有多少有权势的官员参与其中!所得的收入肯定不会交上去,自然都会进了这些贪官污吏的手中。一口煎盐大锅的纯利润算按最低的一天一钱银子计算,一年就是三十六两,几十条这样的私盐走私渠道,按保守估计的五十套计算,每个有二百左右的煎锅,一年下来最少四十多万多两白银!这是浙江一省,还有山东、江苏、福建、广东等省,那得有二百万两白银不止,全国一年的税收也就一千万两左右。这是多么大的集团在运作!
在回来的路上,海瑞也沉默了。一路上没说几句话。快到淳安时,海瑞在马上边走边对凌霄汉道:“其实我一直在故意欺骗自己,早有传闻,兼管四个都转运使司的鄢懋卿富可敌国,家中聚财无数。还有总督胡宗宪有“总督银山”之称,家中极为豪富。他们的钱都是从哪来的?大部分都是从盐税上来的。我只是一直不愿相信,但事实由不得我不信了。”
“鄢懋卿大人我不清楚,不过胡总督可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这几年全是胡总督在操持抗倭大计,我们当兵的也极为信服他。”
“难道立有大功就可以随意贪赃枉法吗?我不管他是谁,只要他贪污,我就一定要参他。不然我就不是海瑞了!”海瑞下了决心,接着道:“我要给皇上写折子,告御状。”
凌霄汉吓了一跳:“大老爷,您可要想好,得罪了这么多的人,您的前途怎么办?再说,这一告可要惊动全天下!如果被皇上追究起来,弄不好得有成千上万的人被杀头!”
“既然当了这个官,我海瑞就没有想过什么前途,至于结果,也考虑不了了。杀再多的头也是他们罪有应得!”
看着海瑞下了这么大的决心,凌霄汉真不知自己说出实话是对还是错。
海瑞刚进县衙,一刻也没有耽搁,立即写了折子,加急上报京师。
以严嵩为首的严党已控制朝局十数年,其党羽遍布大小衙门的各个角落,不论是户部还是兵部等重要的衙门完全掌握在严党手中,还有一处衙门也极为重要,即通政司,该司负责将天下官员上奏皇上的奏章先行整理、查阅、交内阁审阅后呈皇上御览。而这个通政司的主管郞中即是严党的心腹,相关奏章先由严党审阅,提前制定对策,堵塞漏洞,甚至颠倒黑白,这也是也严党能十数年来始终立于不败的重要原因之一。
这一日,通政司郞中曾士楚来到衙门,泡了一壶雨前龙井,稳稳当当地整理了案桌上的物事,这才将各处上报的奏折先行审阅,当拿起一个来自浙江的折子仔细翻阅后,吓得冷汗直冒,手脚都颤抖起来。
折子的名称为:《检举浙私盐大案疏》
浙江布政使司严州府淳安县县令海瑞谨奏:自我大明建国以来,从未有如今之困,西、北蒙古侵略,东、南倭寇猖狂,边患警报不断,百姓流离失所,尤能御寇于外者,皆赖陛下睿智,将士用命,亦需百万计银两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