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三十八年八月份的一天傍晚,天色渐黑。海瑞正在书房翻阅日常文书,忽然堂前鼓声大响,有人报案。夜间报案一般都是大案要案,寻常小事轻易不敢打扰县衙的众位老爷和衙役。海瑞穿了官服来到大堂,两班衙役已经列队站好。
只见十多个百姓押着一人,这人双手被绑,跪在地上。看被绑之人身着打扮很华贵,丝绸的衣服,绵缎的鞋,眉清目秀,斯文儒雅,一副公子哥的模样,不像是个犯罪之人。此时头发散乱,满面淤青,尽是拳打脚踢的伤痕,再看那十几个告状的百姓,衣色杂乱,有农民,有市贩,各色人等不一。
“为何事告状!”海瑞问道。
几个人大声地抢着说: “大老爷,这个人通倭,被我们给抓了个正着。”跪着的那个公子立即大声地喊着:“大老爷,小民冤枉啊,冤枉!”
通倭可是大罪! 海瑞不敢怠慢,“你们谁能说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个青壮男子上前一步说道:“大老爷,小的吴万有,是商铺的账房,今天下午从永定河上运货运来,跟我一起的还有这几个伙计。当到了城西河边的时候,我在船头上站着,无意之中发现在岸边有两个人在说话。其中一个竟是倭寇。我急忙大喊:有贼!几个伙计也看到了,我们一起喊着抓贼,然后急忙将船靠岸。这时岸旁路上行人也听到声音,冲了过来一起抓贼。
那个倭寇听到喊声,转身就跑,等我们上了岸,那倭寇已经钻到了旁边的树林中早已不见踪影,我们立即冲入树林中寻找,可是在树林中搜查一遍,却没找到,追出树林时看几个农民,他们都说没看见有人从树林中跑出来。看来那倭寇多半是跳河逃了。
不过另一个跟私通倭寇的人没跑多远被我们给抓了个正着。就是这个人!我们几个还有帮忙的百姓一起把他捆上,押到县衙。在他们说话的现场,我们还发现了这两样东西。请大老爷观瞧。”说着有个伙计将两样物品放在书吏的桌子上。
书吏呈给海瑞,只见是一把倭刀,一把扇子。海瑞抽出倭刀,寒气逼人,非常锋利,雕工精细,刀鞘上镶有金边,刀把的护口上还镶着一块红宝石。作为一个外行,海瑞也知道这是一把好刀。再看那扇子,只是一把普通的折扇,打开后也很普通,上面只提了一首诗:
无题
金刀铁马拜将台,
乡衣外罩亮银铠。
卫国戍边封侯梦,
已是不惑鬓先白。
空怀报国凌云志,
虚度春秋独徘徊。
可叹当年汉李广,
攻城掠地阴山外。
落款是杨起元。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字了。
“你们凭什么肯定是倭寇呢?”海瑞问。
“大老爷,我在船上看的清清楚楚,那个人背对着我们,但从后面看,那人梳着日本丸子头和发髻,背着一把倭刀,就是这把刀。听到有人喊抓贼就钻进了树林,从河里跑了。”
海瑞问其余的几个人,说的和吴万有基本一致。这才问那个跪着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杨起元。”
“杨起元?这么说,这把扇子是你的?”
“不是我的。”
“那这首诗的落款怎么是你的名字?”
“这是别人让我帮忙题的一首诗,字确实是我写的。但扇子不是我的。”
“这把刀是你的吗?”
“小人不知这刀是谁的?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小人冤枉啊,大老爷。小人为什么要通倭呢?这是天大的冤枉啊!”
“既然你说冤枉,我问你,你是做什么的?家在哪里?去那河边做什么?那个倭寇是谁?你们都谈了什么?”
“我家住杨木巷,是个生员,乡试多年不中。还好,祖产比较丰厚,家中有几百亩地,还有几处店铺出租,所以吃喝不愁。我去河边是去见一个新认识朋友,但他不是倭寇,只是个普通的商人,戴着瓜皮帽,怎么会是丸子头,真是开天大的玩笑。我们也没说什么,他要送给我一只蟋蟀,然后让我在扇子上提了这首诗。仅此而已,小人句句是实,如有欺骗之处,小人愿受极刑。”
“你这么一个富裕的公子哥,在天快黑的时候,独自跑到河边,就为了一只蟋蟀?这话怎么能让人相信?究竟是怎么回事,从实招来!不然大刑伺候!”
“太爷,小人真的就是为了一只蟋蟀。经过是这样的:小人平常除了读书写字以外,还有几个爱好,斗蟋蟀就是爱好之一。淳安县每年九月份都有一个斗蟋蟀的比赛,最后胜出的蟋蟀代表淳安去参加整个浙江的斗蟋蟀大赛,冠军再参加全国大赛。奖金自不必说,单是这名誉就已经极高了。淳安县每年的斗蟋蟀大赛,最主要是两派相比拼,一个是城南派,一个是城北派。每年各出一只蟋蟀相斗。我是城南派的,太爷一问便知。最近三年来,一直是城北得胜。我们城南派极为失利。所以我们想尽办法也要弄只好蟋蟀与其相斗。上个月,我在应天府花了十两银子买了一只好蟋蟀,拿回淳安,好友们看后极是赞赏,以之相斗,战无不胜。于是城南派公选,以我的这只蟋蟀代表城南派在今年九月与城北决斗。我也极有信心争回冠军,